秋瑾深将保溫杯放在一邊,透過更衣室氣窗觀察這場拉扯。
夏安進來後,坐下來在她身側時程沿雪流露出的神情,讓她想起之前在前公司經受過的被丈夫故意傷害捅穿肺葉的女人。
同樣的絕望裡摻着危險的依戀,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初步毒理檢測顯示你姐姐血液中的安非他命濃度超标。”
夏安用挑開對方黏在袖口的茶葉梗,玻璃窗映出她後退的半步,“但緻幻劑代謝産物檢測需要……”
“我不隻想聽這些專業術語。”
“她前幾天還給我發消息說想吃冰皮月餅,怎麼可能……”她突然站起來抱向夏安。
秋瑾深推開門的瞬間捕捉到夏安睫毛的顫動。
年輕的法醫在停屍房向來冷靜如精密儀器,此刻卻任由家屬的眼淚滴進領口。
“程沿雪?”
秋瑾深:“你姐姐辦公桌第三層抽屜的摩卡壺,上周五清潔過?”
秋瑾深随口問的,在她發呆思考的那一刻,她上前去溫柔的拉開了她。
“夏法醫需要準備移交材料。”秋瑾深将會議記錄推過去,“不如我們聊聊……”
程沿雪踉跄着撞上凳椅,包裡未拆封的膏藥貼滾落在地,夏安蹲身去撿時卻被她攥住衣領,薄荷味的呼吸噴在耳後:“你說過會親手讓我看到真相的。”
秋瑾深在監控死角按住夏安肩頭,安撫她。程沿雪跌坐在長椅上,腕間紅繩突然崩斷。秋瑾深拾起褪色的轉運珠,内側刻着的“熹”字被摩挲得模糊不清,她想起昨天會議裡一閃而過的照片,技術科複原的程沿熹手機雲盤裡,存着五年前姐妹倆在普陀山求的平安符照片。
工作人員注意到監控裡的異常,安排了人進來,秋瑾深再和她交談了幾句便和夏安先出來了。
“安排心理幹預。”夏安卷着手腕處的袖口,和秋瑾深來到走廊的另一邊。
她望着程沿雪從等候室離開的背影,聽到秋瑾深在身後悄然開口:“她看你的眼神。” 話已到,秋瑾深等着夏安開口。
“創傷後移情反應,持續期不超過案件偵破後三個月。”夏安走到自動販賣機旁,“老師教過我怎麼處理。”
秋瑾深:“程沿雪參與過集團的'穩定性保證金'項目,現在又對辦案人員産生依賴,記得保持一下距離,把控好她的情緒。”
“當然,不是單純的遠近,她現在分不清。”
夏安拿出滾落下來的罐裝豆漿,開了口,“嗯。”
“對了,秋醫生,路隊昨天想來問我你當時13年的那個刀傷,那是什麼?”
秋瑾深:“她問了你?”
夏安:“沒問完就說算了,她不會誤會成什麼重大案件吧?”
秋瑾深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被前任刺的。”
夏安愣了一下:“那個人?”
在她的記憶裡這13年隻是一場事故,和秋瑾深的前任沒有什麼關系。雖然那個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夏安反應過來,學姐把這個刀傷對外歸類到13年的那場事故裡去了。
“學姐……你和她還有聯系嗎?”夏安喊了當時在學校對她的稱呼。
秋瑾深搖搖頭:“早沒了。”
夏安學着葉晚:“但願她帶病長壽吧。”
秋瑾深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兩人便一同往另一棟樓走回辦公室了。
……
窗外透過來的柔光在鉑金名片上留下霧霧的光斑。路炤塵将獵頭工牌調整到最常選擇的位置角度,看着電梯鏡面的自己,熨燙妥帖的女式西裝,領口别着的秋瑾深提供的胸針,趙可說這個很貴,她不懂。
現在的她和與昨天在暗處間扯着秋瑾深領口的路隊長簡直判若兩人。她捋了捋昨晚特地去修的散落在肩處的碎短發,垂下眉眼來想着今天要的“東西”。
路炤塵将文件夾推向桌對面的男人,目光掃過時,落在了對方工牌上的“戰略投資部副總監”的字樣,而後沉穩開口道:“聽說貴司上市前需要組建合規團隊?”
女人用眼睛掃過獵頭公司的水印,那是昨天半夜技術科剛僞造的皮包公司。“您對醫療并購也有研究?”
“我在美敦力參與過九起反向收購。”
路炤塵觀察到對方眼神終于被吸引住,接而道:“當然,前提是貴司能接受女性主導并購委員會。”
茶水間傳來撕開速溶咖啡的聲響,路炤塵用尾指勾起瓷杯,假裝漫不經心的說:“聽說貴司醫務室配發的提神劑,比黑咖濃縮液還見效?”
“您消息真靈通。”副總監的眼睛在保密協議上懸停,“不過,我們更關注您如何解決期權池代持問題?”
“林總說您經常通宵盯美股?”她遞出浸過舒緩劑的方巾,“我們合作的私募基金有夜間交易員專屬健康保險。”
“貴司或許該給茶水間裝個識别攝像頭。上次見這麼拼命的團隊,還是在HR疫苗攻堅組。”
副總監起身去解開保險櫃的動作在這一刻頓住,密碼盤隐隐約約的映出路炤塵倒轉手機屏的細微反光,在這反光的背後,是技術科遠程測算着旋鈕轉動的聲波頻率。
“您對生物醫藥也有涉獵?”她抽出裝訂好的并購案,頁眉處“育齡員工優化方案”的字樣被路炤塵的眼睛準确捕捉到。
“我在約翰霍普金斯修過行為經濟學。”
路炤塵抽出一盒開封但是完整的煙盒,點燃一細支薄荷煙,打火機金屬殼反射着天花闆角落的監控探頭。煙霧缭繞中,她順手将竊聽器粘在桌底。
”貴司的AI人才評估系統真是令人驚歎。“她将平闆推給她,屏幕上顯示的系統解析報告。這是早上趙可黑進系統裡挖出來的三處嵌套的條件函數。
女人開始無意識地點着地毯,路炤塵輕輕揚了一下眉毛,盯着她看,她知道這是審訊中常見的下意識防禦動作:“林總應該清楚,育齡員工離職率比一般同事高三成,風險評估是必要的商業決策。”
“我聽說貴司去年提拔了十二位總監。”路炤塵繼續說着,語調緩慢卻沒給她插嘴的機會,“要是能把算法模型開放給客戶參考……”
“不可能。”她的尾音有些顫抖,“商業機密,涉及上市對賭協議。不能随便借以參考的。”
路炤塵的眼睛看準她抽搐的嘴角,隐形耳麥裡傳來葉晚的使用:“這個人又在亂講,晉升系統源代碼明明上周剛賣給競争對手,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