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半個多小時，雪花歪歪扭扭亂晃，像是從地面往上飄，找不到歸路。

陳耳往手心吹了口氣，原地跺了幾下，适應血液流淌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歎口氣往南大走去。

一場雪把窩在宿舍床上的大學生們都招了出來，路上人挺多，不缺互相塞雪進脖子的情侶，生氣勃勃。

陳耳微微出神，他本來想暗戀到死，誰知道現在隻能日複一日告白。

然後日複一日被禮貌地拒絕。

如果有感動愛情十大人物，他一定登台領獎緻辭：感謝月老的頒獎，我很開心解鎖了告白的千種姿勢，希望月老幫我跟紀念牽一根紅線，獎金可以捐給婚介所。

到男寝之前他從外面買了束玫瑰，昨天紀念說他不喜歡百合，今天試試玫瑰，現在是傍晚六點二十五分，上樓走到紀念的寝室隻需要三分鐘。

所以他在寝室門口站了兩分鐘，當手機上的“29”變成“30”的時候，他輕扣了三下門，裡面響起男生們的起哄聲。

“大設計師又來表白咯！”

“猜猜今天陳耳帶了什麼好吃的？”

門應聲打開，陳耳立刻收起之前的表情，笑容燦爛：“我來了！今天給你們帶了川口街的炒花蛤，爆辣。”

紀念的室友一窩蜂接過打包盒風卷殘雲離開，識趣地退向陽台關上玻璃門，這道門隔音還不錯，隔開了陽台和宿舍裡的聲音。

陳耳估摸時間差不多了，這才雙手把玫瑰遞給桌邊看書的人，深呼吸後開口：“紀念，我喜歡你，請問你可以當我的男朋友嗎？”

都說人長期做一件事會麻木，他天天告白依舊手心冒汗。

紀念合上書緩緩側身望他，眉眼淡漠接過玫瑰垂眸，淡淡的花香侵入鼻腔，最豔麗的花味道最寡淡。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禮貌疏離，“多少錢，我轉你。”

陳耳盯着手機看時間，卡得剛剛好，剛告白完“30”就變成“31”，請叫他卡點大王，一分神便沒聽見紀念的話，他隻當又是那句“抱歉。”

陳耳把手機收回口袋，說：“那我明天再來，下雪了，要去看看嗎？”

紀念蹙眉，他沒有當面折人面子的習慣，想了想還是将說教的話忍了下去，面色緩和。

陳耳迅速舉手給自己台階下，“外面挺冷的，不看雪也行，我去看，多替你看幾眼！”

對不懂禮貌的人不需要懂禮貌。

紀念忽然覺得剛才的禮貌很多餘，冷聲說：“我認為與人交談的時候不看手機是基本禮貌。”

陳耳僵在原地，面帶一個尴尬的笑容。

好一會兒，紀念起身套上白羽絨服重新開口：“下樓。”

陳耳瞪大眼，下一秒蹦蹦跳跳打開門，還不忘提醒紀念，“記得戴圍巾和手套！外面可冷了！我剛才拿花提外賣手都凍紅了。”

陳耳開心得忘我，傻登登站在走廊樂。

雖然沒有同意告白，至少願意和他出去玩了。

紀念的作息很規律，下午五點半以後不出宿舍，否則他還不好卡規定的六點半表白。

是的，沒錯，卡點告白，一個月前的某天早晨，他照例起床準備上班，啪嗒一聲失去意識摔倒在地，再醒來天都暗了大半，他連夜去醫院檢查，結果除了頸椎病無比健康。

更令他絕望的是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他甚至摸清了規律，早上七點上班鬧鐘一響，他剛睜開眼就躺了，醒來是傍晚五點，期間跟死人一樣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一周後的一場夢，夢裡有個看不清臉的小孩，小孩告訴他隻有和紀念确定戀愛關系才能恢複正常。

還規定每天晚上六點半去告白效果最佳。

于是，他暗戀的好好的，被迫來索愛了。

-

操場人太多，陳耳私心想去人少點的地方，這一個月他把南大幾個門都弄清了，便提議去學校西門。

西門有一個停車場，除了大馬路就是無盡的綠樹草叢，所以去的學生少。

紀念沒有說話，隻是步子轉向了西門，陳耳伸直脖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帥氣點，不過三秒鐘他就縮了回去，冷風灌進脖子真的太冷。

紀念把他這一套動作看在眼裡，不是很理解這人突然跳新疆扭脖子舞的行為。

陳耳絲毫沒察覺，眼珠子狂轉，好尴尬，把人約出來了結果不知道說什麼，誰讓他沒有戀愛經驗隻有暗戀經驗。

這兒沒人，要不趁熱打鐵再深情表白一下？

成功就是賺了，沒成功就算，反正紀念拒絕他不是一次兩次了。

陳耳覺得很有道理，突然快走幾步站定在紀念面前，胸腔瘋狂起伏，渾身的血液幾秒内沸騰，呼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促起來。

這一個月他解鎖了各種表白姿勢，走廊擺鮮花蠟燭，投其所好送哲學專業書，遞情書，說段子，這還是第一次在雪地裡正經告白。

紀念奇怪地看向他，不過一秒突然懂了，他擡手取下圍巾遞給他，“送你了。”

陳耳愣住，心髒狂跳，手指頓在面料柔軟的圍巾上，心也軟了。

“以後來不用給他們帶吃的。”

心軟不過瞬間又死了。

陳耳機械回答：“那……那花還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