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頭見他不走,以為他又有什麼主意,探頭探腦試圖看他的手機屏幕,陳耳立刻躲開。
“想要錢就自己往前走,等着,也别出聲。”
陳老頭猝不及防被他陰狠的眼神吓到,後退了兩步,緊接着又往慢慢前走,“走就走,兇什麼?”
陳耳目光這才落回手機上,唇邊突然揚起一抹淡淡的笑,邊走邊打了語音電話回去。
這裡伸手不見五指,沒有視頻的意義。
“你家在老院哪……”
陳耳打斷他,“你先聽我說。”
“紀念,不管你剛才聽到了什麼,請你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歡喜歡你,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這段時間我能感受到你對我有一點不一樣了,這就夠了。”
陳耳一腳踢開碎磚塊,前面就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陳老頭站打開門站門口等他。
他掏出煙盒,單手抽出一根叼在唇邊,打火機脆響一聲,火星蔓延白色煙紙。
紀念把這邊的動靜聽在心裡。
“不過還是可惜沒看見你喜歡上我和我談戀愛的樣子,你能不能現在對我說一句喜歡我?”
陳耳知道這是自讨沒趣,紀念這段時間對他确實有所不同,可沒到那程度。
那邊紀念呼吸有點急促,像是在跑步,“這話以後說,喜歡你是早晚的事情,你等我過來。”
不知道這句話戳到陳耳哪根神經,他突然冷了幾個音調,“我剛才都是騙你的,以前也是騙你的,你爸是警察局局長,要是傍上你我就賺了,我的家不歡迎你來。”
沒等紀念說話他就挂了,随後大步走進大院裡,陳老頭大概是等累了,直接擡了張小木凳坐下,下班的點兒,不少人陸陸續續進院子,熟人看見陳耳還驚訝地打量他。
不過沒敢打招呼。
陳老頭自知不久後能拿到巨款,老神在在搖晃着身子,笑得惡心,“這麼久沒回來,咋樣,外頭金窩銀窩是不是不如自己的狗窩?”
“你應該和你老闆住一起吧,我看得出來你倆關系好,聽說現在你們年輕人有什麼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怪事,你不會也是吧?啧,你爹知道了得把你腿打斷,我無所謂,錢給我就行。”
陳耳狠狠吸了一口煙,随意站着慢慢把煙抽完,煙霧一圈一圈繞着打轉,最後他彎腰把煙尾按在地上直到火星熄滅,“你還記得老唐嗎?”
大概是沒想到陳耳會問他,陳老頭愣了愣回答:“記得,那個胖子。”
“嗯,就是他,小時候我很怕他。”
院子四四方方,四周圍了四棟三四層高的居民房,讀小學後他不敢獨自待在院子裡,因為一樓住了一個滿臉刀疤的男人,膘肥體壯,一拳就能把他甩到天邊,這個男人就是老唐。
“我爸不知道怎麼看出來我怕的,帶着我去他家聊了會兒天,我才知道那是燒傷留下的疤,他家裡着火兒子燒死了,他沖進火場也沒救出來,妻子因為兒子的死抑郁,他又在工地走神摔了腿,老闆給了點醫療費把他趕走了。”
“我當時很自豪,因為我爸爸沒那麼慘,他很愛我媽,我媽每天做好飯等他下班,日子雖然窮,但不苦,我成績也不錯,以後能上大學帶你們搬進大房子。”
陳耳憶往昔的樣子太沉迷,陳老頭竟然都聽得陷入回憶了。
“可等我媽跟着朱晉明他爸跑了的時候我才知道……”
陳老頭正聽着,陳耳突然停下聲音直視着他,“他拐賣婦女你為什麼不阻止?”
“逼迫得來的孫子和兒媳,看着很高興嗎?”
“兒媳跑了,兒子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孫子,你躲起來就算了,憑什麼在孫子生活正常後來添亂?”
陳耳目光陰狠,一字一頓,“添亂就算了,你不該讓他聽到!”
一次,兩次,都是這些陳年舊事打擾他的生活。
陳耳用力一踢,弱小的小木凳轟然歪倒,陳老頭翻身摔下來,險些摔下院裡的小斜坡。
“你你你做什麼!我是你爺爺!”
這一聲吼響便這個小院,附近住戶紛紛看過來,瞬間又被陳耳的眼神恨回去。
老院裡的人都這樣,因為自身弱小所以很多人都欺軟怕硬,不愛管閑事,最多死了人幫忙報個警。
陳耳雖然清瘦,可畢竟是一米八的身高,對陳老頭這樣的人來說壓迫感很足。
“你又要打我嗎?在這之前我可能是怕的,不是怕你,是因為我記着你是我爺爺,可從我答應給你一千萬的時候就不是了。”
陳老頭爬起來,撿起拐杖勉強站好,破口大罵:“我就說你身上沒我老陳家的血,沒孝心,不要臉,呸!也不知道你是哪個奸夫生的!”
陳耳禮貌地給了他一個微笑,“那我希望我親爹是個億萬富翁,這樣我繼承家産後還能給你買個好墓。”
話音剛落,陳耳狠狠掐住陳老頭脖子,周身肌肉繃緊用力,原本清秀俊美的面龐此刻布滿同歸于盡的狠辣,少年的額前的碎發浸了汗珠,晃蕩着雙眼。
從前他還有求生自救的欲望,現在沒了,因為能讓他求生的人已經得知他最惡心的過去。
陳老頭攀着他束縛他的手,可力氣懸殊,他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發出一個又一個沒有意義的單音節字符。
氣息漸弱,面前的人面色漲紅微紫。
陳耳雙目猩紅,快結束了,困擾了他二十年的原生家庭要結束了。
“陳耳!”
“放手!你瘋了!你會坐牢的!”
來人的聲音是用吼的,幾乎是聲嘶力竭,似乎隻要少用一絲力氣,慘劇就會爆發侵襲所有,第二聲的時候聲帶像是撕裂了一般,嘶啞無比。
陳耳沉浸在即将結束一切的快感裡,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話。
他隻想結束這一切,接着自首在牢裡度過餘生。
直到聽見身後的跑步聲,後背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雙手脫離面前人的脖子,手心傳來迷茫的失重感時,他才微微回過神。
陳老頭抱着脖子狠狠咳嗽,一陣接一陣,狼狽不堪的同時,嘴裡不忘辱罵陳耳,各種帶有器官的惡詞從口中吐出。
陳耳此刻都聽不見了,隻聽得見一聲又一聲溫柔的聲音,透過耳朵溫柔地敲醒他。
“好了,好了。”
紀念把人轉過來抱進懷裡,一下又一下輕輕拍他的背,“好了,有什麼事我幫你解決,不行的話,我爸可以,我叔叔也可以,他們可以幫你,好了。”
陳耳像是耳鳴了,亦或者是幻聽了,不然怎麼會聽到紀念的聲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