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粵隆後,耿木先去事故現場,陳耳則去了醫院看望受傷的人,幸好不是周末,要是周末出事,躺在醫院的人隻怕會更多。
受傷了的倒還通情理,在陳耳承諾如果真的是他們設計的問題就會給出相應賠償後沒再說什麼,遇難那一位的家屬就不吃這套了。
“什麼叫真的是你們公司的問題,就是你們公司的問題!好好的人去打個球就沒了,我家就這一個兒子!我要是不送你們坐牢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
陳耳連連往後退,家屬直直往前逼,他顧慮怕撞到人退得慢,可不知怎的頭突然發暈,眼前黑壓壓一片,他失去了方向感,一個沒注意後背狠狠撞上堅硬的牆壁,他本就瘦的沒什麼肉,這一下結結實實撞到了骨頭,痛感不亞于之前朱晉明那一刀。
陳耳一時間沒力氣重新站起來。
那家人見陳耳痛得直不起腰也吓到了,結結巴巴半帶恐吓地說:“你你你……别碰瓷啊!我們可沒推你!”
陳耳朝他們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我知道你們很難過,但是既然我來了就不會讓你們吃虧,如果真的是我們設計的出問題,不用公司報銷,我自己也會賠償,該坐牢就坐,我不會推脫,這樣你們放心了吧。”
緊接着陳耳報了在南城的居住地址和身份證号,這家人又給他拍了照片才肯罷休離開,陳耳手撐地想站起來,不曾想剛站起來頭又開始發暈。
直到醫院護士扶他坐下他才後知後覺已經兩天沒進食了,正好耿木打電話過來,他靠着椅子接聽。
“調查結果還要等幾天,我看了,應該跟我們的設計沒關系,但是跟我們合作的施工單位可能有關系,我先去找當時的施工單位,你那邊什麼情況?”
陳耳如實說:“還好,家屬都還算通情理,等結果下來該賠償就賠償,耿哥,晚上不用來接我,我在這兒陪陪重傷的那幾位,不管是不是我們的問題,人道主義還是要盡一盡的。”
耿木沒拒絕,隻讓他注意身體。
挂斷電話後陳耳點了份外賣,火速吃完就去病房守着,病人家屬也沒阻止,默許他留下。
陳耳就那麼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一夜,受傷的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半夜疼得睡不着就哭喊,陳耳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進去哄人,次數多了,小孩總算不哭了。
“哥哥,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爸爸媽媽去休息自己來照顧我呢?房子又不是你弄塌的,我的腿也不是你壓壞的。”
陳耳給他掖好被子,說:“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呀,哥哥的單子出現問題,就得自己守着。”
小孩:“大人真累,還要工作,哥哥,我以後不要成為大人。”
陳耳笑着揉揉他的腦袋,“好啊,不要成為大人,一輩子當爸爸媽媽的小孩,快睡覺吧,疼就叫哥哥,哥哥跟你聊天。”
小孩乖乖地點頭,陳耳則想起了剛入行的日子,那會兒比現在還差,公司的資源都在老員工手裡,他又不能什麼都去找耿木,他經驗有限遲遲接不了單子,隻能自己拿着作品四處聯系客戶,遇到過不少跑單的和難搞的客戶。
一個月的工資低的可憐,吃飯都隻能去耿木家裡蹭,為了盡快做出名堂不被耿木開除,他學會從老員工手裡搶客戶,人家在談合同的時候他抱着自己的設計去推薦自己,沒少得罪人。
積攢到人脈後提成多了,陳耳學會了人情世故一一把得罪的人交了回來,花錢費心,從未覺得累過。
可是今天莫名的疲倦。
他打開微信望着紀念的對話框,看樣子紀念還沒回家,要麼就是不想回複他。
【睡了嗎?】
現在是淩晨三點,正常人都睡了,可是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陳耳看見了左上角的“正在輸入中……”
紀念回來了!
他等了兩分鐘,左上角的字始終不變,消息始終沒發過來。
陳耳沒忍住發了個【小貓探頭】表情包,然後“正在輸入中”沒了。
就在陳耳洩氣的時候,視頻通話的鈴聲響起了。
陳耳擔心吵到剛睡着的小孩,飛快跑出病房到走廊盡頭,按下接聽,接通那一刻,陳耳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不起?
還是你在幹嘛……
似乎都不符合他現在的心情。
他始終低着頭不敢看屏幕,直到紀念讓他擡頭他才稍微擡眼。
紀念在他們的家,而且還是陳耳的卧室。
鏡頭忽然一轉,畫面裡取而代之的是個筆記本。
陳耳心跳漏了一拍,盯着手機一時間失語。
那些好笑又丢人的念頭紀念一定看見了,他會怎麼想,會覺得他幼稚,還是變态?
鏡頭又轉了回來,紀念說:“昨天回家,爸爸給我介紹了朋友的女兒。”
陳耳的心跳突然又恢複正常,平靜的好像靜谧的湖泊。
這是想清楚後對他徹底失望,要劃清界限了吧。
這場考核,他沒及格。
他從來都不配站在富士山上,隻能在山下仰望,隻是有點難堪而已,為什麼非要選擇在視頻裡當面說,他再能裝也不能裝那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