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祁安在去墓園的路上,買了一束新鮮的白色百合花。
剛到墓地,陰沉沉的天空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司機王叔從車裡取出一把黑傘,下車撐開:“顧總,我陪您一起上去吧。”
“不用。”顧祁安接過傘,“你在車裡等我就行。”
他一隻手抱着白百合,另一隻手撐着黑傘,順着墓地的台階往上走。
已是傍晚時分,又下起了雨,寂靜的墓園裡不見一人。
顧祁安來到一座墓碑前,俯身将百合花放下,靠着墓碑。
他蹲下身體,目光落在熟悉的黑白照片上,輕聲說道:“顧女士,我來看你了。”
黑白照片上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士,眉眼與顧祁安有幾分相似,五官更加溫婉,正唇角彎彎地笑着。
顧祁安伸出一隻手,指尖很輕地碰了碰照片:“有段時間沒來看你了,你一個人無聊嗎?”
黑白照片上的人依舊笑着,永遠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就快了。”顧祁安慢慢說着,“不出意外的話,那個人很快就會去陪你了。”
不知不覺中,雨勢變大了,噼裡啪啦地砸在傘面上。
顧祁安将傘傾斜向墓碑,給墓碑上的照片擋住砸下來的大雨。
良久後,他站起身來,将傘放到墓碑上方,寬大的黑傘不僅遮住了墓碑,也将百合花籠罩在一方安全的天地裡。
“我走了,顧女士。”顧祁安往後退開,“下次再來看你時,應該能給你帶來一個好消息。”
他最後看了眼墓碑,轉身離開。
雨還在下,很快就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膀,但他并不在意,不緊不慢地順着來時的台階,一步步走下去。
墓園入口處,一前一後停着兩輛黑車。
秦樾坐在後面那輛車裡,透過半開的車窗望着遠遠走下來的人,皺了皺眉:“怎麼不打傘。”
“秦總。”方助理試探着問道,“要不您給顧總送把傘?”
秦樾轉過臉:“你覺得合适嗎?”
方助理:“不太合适……”
秦樾重新将目光投向車窗外,似是在自言自語:“他父母都不在了。”
他自認為足夠了解顧祁安了,第一次輸給顧祁安時,他就把對方調查了個底朝天。
顧祁安是單親家庭,自幼跟着母親生活,母親顧書曼是知名服裝設計師,後來生病退隐,也就是在這時孟業出現了,以顧書曼舊友的身份給母子二人提供了不少幫助。
在盛泰集團董事長的資助下,顧祁安順利讀完大學,後出國深造。但就在他出國讀書的第二年,顧書曼不幸去世了。
秦樾盯着那道雨中清瘦挺拔的身形,心髒像是被隻大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出的氣息卡在喉嚨裡,有些堵得慌。
父母雙亡,最初他在紙上看見這四個字時并沒有什麼感覺,直到這一瞬,他心裡毫無征兆地湧起一股很難形容的情緒。
他想下車去給顧祁安撐傘,想給他一個擁抱,或者隻是靜靜地陪他走完剩下的台階。
可事實上,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他甚至不敢出現在顧祁安面前。
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秦樾升起車窗,隔絕了自己的視線。
“顧總!”王叔從車裡探出頭,“您怎麼淋着雨下來了?”
“沒事。”顧祁安走到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去。
王叔趕緊取出幹毛巾遞給他:“您先擦擦,這天氣很容易感冒的。”
顧祁安接過毛巾,心不在焉地擦了兩下頭發上的雨水。
王叔關心道:“我看您衣服也有點濕了,車裡還有備用西裝,您要換嗎?”
“不換了。”顧祁安淡淡回道,“先回去吧。”
黑色卡宴緩緩駛離墓地,停在後面的那輛車也發動了。
方助理詢問道:“秦總,我們要跟上顧總嗎?”
秦樾反問道:“你看我像跟蹤狂嗎?”
方助理沒敢說話,心裡卻默默肯定了。
像,簡直太像了,都跟蹤到墓地了……
秦樾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呢?”
“沒沒沒!”方助理哪裡敢承認,轉移話題道,“秦總,那我們現在回哪裡?”
秦樾手指敲了敲膝蓋:“回老宅吧。”
*
顧祁安剛進家門,西裝褲兜裡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邊往客廳裡走邊查看消息。
Y:【下雨了,帶傘了嗎?】
77:【剛到家。】
Y:【沒淋濕吧?】
顧祁安脫下淋濕的西裝外套,解開領帶,繼續打字回複:【有一點濕。】
Y:【那先去洗個熱水澡。】
顧祁安聽話地放下手機,去浴室洗了個澡。
洗完後他回到卧室,重新拿起手機。
77:【洗好了。】
Y:【記得吹幹頭發。】
Y:【喝點熱水,有感冒沖劑嗎,沖一杯預防感冒。】
顧祁安看着對方發的一連串文字,籠在眉間的陰郁之色消散了幾分。
77:【知道了,啰嗦。】
對面沉默了片刻,回複道:【要是此刻我在你身邊,就不會這麼啰嗦了,我會把你照顧得妥妥帖帖。】
顧祁安眉心微動,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
Y的這番話已經不是暗示了,是明示。
Y:【七七,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顧祁安抿了下唇,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不等他想出拒絕的借口,對話框裡又彈出一條新的消息。
Y:【七七,如果現實的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樣,你還會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