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陳離翡才微微睜開眼。
柳鸷顧不上其他,一把撈起陳離翡。“你抓緊我,我帶你出去。”
柳鸷集中全身的法力,一劍沖破了胃部。
她帶着陳離翡,穿過肉壁,聽見了瓷缸破裂的聲響。一劍沖出缸,直指冥色繡金蟒的長袍。
柳鸷擡頭望,竟然是柏封棠。她捕捉到柏封棠擔憂的表情,一閃而過,又消失不見。
柳鸷想收回劍,但已經來不了。
千鈞一發間,柏封棠展開手擋住,劍在他手掌中一寸一寸折斷。
在柳鸷撞進他懷裡前,伸手扶住柳鸷的肩膀,順勢掀開了她手中的陳離翡。
柳鸷下意識地松了手,陳離翡被甩得,一屁股duang地跌坐在地上。
“噢......痛!”陳離翡摸着摔痛的屁股,正想罵人,身體倏地被人锢住,“還好嗎?”
陳離翡扭頭就看見了秦為墨。于是,她一臉委屈的架在秦為墨的肩膀上,哭唧唧的告狀。
“墨墨,我剛剛差點就死掉了!本來受傷的屁股就痛,甜甜這個混蛋!竟然把我掀在地上!我現在更痛了!”
陳離翡越說越氣,大聲道:“而且你知道嗎?柳鸷這個壞女人還摸我的手......”
淡淡的伽南香将柳鸷包裹,她借着柏封棠的手臂,堪堪站住腳,魂都沒穩下來,被陳離翡高分貝的尖聲,驚得幾不可見的哆嗦了下肩膀。
柏封棠斂眸,神色不耐的朝陳離翡,“你是吞白磷了嗎?成天炸炸呼呼的。”
陳離翡:“......”反應過來,她氣得要爆粗口。
秦為墨捂住她叭叭的小嘴,溫柔的哄着,“好了好了,别生氣了。你不是還要說你‘大缸的曆險記’嗎?走吧,我帶你去洗洗全身的綠油油,你路上說給我聽。”
說着就把人拉出去了。
染色區,頓時安靜了下來,瓷缸片淩亂地散滿地。墨綠色的染料水漫延過,浸濕了地上的一簇闆藍根葉。
柳鸷緩了下神,松開柏封棠,說:“你們怎麼在這裡?”
柏封棠見她滿臉綠呼呼的,就一雙眼睛清亮着,怪可愛的。他眼中原本的戾氣散去,不由好笑道:“我辛辛苦苦調了一早上的染料,一會沒見,就被你捅破了一缸。”
柳鸷辯駁着:“不是,你這是染料嗎?我還以為它是毒藥,就差點死在裡面。”
“不是染料,是缸。”柏封棠遞過一條帕巾給柳鸷,“這是萬墳缸,滅村時,一部分原住民被吞進缸裡。”
那她看到滿壁的臉譜大概就是原住民了。
“那你明知這缸有問題,怎麼還用這缸盛染料水?”柳鸷接過帕巾,胡亂的擦臉。
“隻能用這個。萬墳缸無染料時,缸内無布。盛染料時,環繞在缸壁的布就會出現,布聚集衆墳主的怨氣會殺人,但以法力封住缸蓋就無礙。”
柳鸷:“......”怪她們無知,掀了缸蓋咯。
帕巾被柳鸷擦髒了,但她的臉還是一團慘綠。柏封棠無奈道:“别擦了,跟我過來。”
柏封棠帶柳鸷走到染織坊後邊的一個空屋,替她備了一杅水後,關門離開。
柳鸷解開衣袍,邁進木制的浴桶裡,沐浴。
半個時辰後,柳鸷穿着濕哒哒的、幹淨的、白綠漸染的衣袍在織機區找到了柏封棠。
織機區的品種繁多,皆有序擺放。
這回,柳鸷學乖了,就站窗外,不靠近那些織機。
柳鸷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瞅着室内正在修理織機的柏封棠。
現在不巅廟裡的蠶絲鋒利如刃,根本做不了衣裳。
柳鸷悠閑地蹬着小腿,凝睇着柏封棠,調侃着:“連可用的蠶絲都沒有,就要泡染料、修理織機啦?”
柏封棠将最後一台織機調試完畢,旋即,信步至窗前,“未雨綢缪總不會錯。”
他慢騰騰的,用帕巾擦拭着左手。
金币駁鍊在碎光下熠熠閃耀。
蓦地,柳鸷想起昨夜那張金币覆眼的美人臉。
柳鸷還在盯着他的手看,耳邊便傳來柏封棠懶淡的嗓音:“你特地來找我,什麼事?”
“哦,就是貌宜早上......”柳鸷言簡意赅陳述完,并詢問柏封棠是否知曉橫批。
可柏封棠卻反問:“你知道嗎?”
柳鸷搖了搖頭,“不過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需要請你幫忙。”
“嗯?”柏封棠挑眉。
柳鸷把自己剛來時,在黑夜的古廟裡遇到蠶爆事件,以及她的猜想全盤托出。
柳鸷懷疑這個神龛是有由兩個類似卻又不同的樹林、古廟、村莊構成。一個極晝,一個極夜。
而對聯上聯描述是極夜的殘景,下聯則是極晝的景象。
“你有沒有方法,可以讓我重新回到極夜?”
“有的。”柏封棠擦幹淨手,将帕巾置在一邊。
兩人隔着窗棂,柏封棠微俯身,兩手展着,有力的撐在窗沿邊,居高臨下的沉聲道:“我可以一掌把你拍到地上,把你拍成流金血。你就可以像來時那樣,沿着土壤流回去了。”
“......你看我有這麼傻嗎?”柳鸷瞪了他一眼。
這個鬼方法她不是沒想過,但她目前的能力控制不了流金。萬一,在此過程中發生流金血遺失,她化不成人形,豈不是變成了一灘隻有意識的流金血。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柏封棠故意一本正經的逗她。
柳鸷信以為真,又薅了一根頭發纏着,糾結的緊皺眉頭,思忖着。
柏封棠眼底流露出狡黠的笑意,但見她悻悻地苦着一張小臉,還是冷峻不禁道:“其實不用回到極夜世界也可以驗證對聯。”
“怎麼說?”柳鸷欣喜的注視着柏封棠,月眼彎彎,烏眸漾水,璀璨奪目。
柏封棠目光微凝,允了允唇,“看在你第一個找我的份上,我就好心帶你去驗證下。”他頗為傲嬌的丢下這句話,大步邁出了織機區。
柳鸷亦步亦趨的跟上,心想陳離翡給柏封棠起的外号有問題。
這哪裡甜甜,分明是狡狡。
熾烈的陽光下,柏封棠帶着柳鸷,身後一丈之遙,還拖了一對青梅竹馬。
四人一同前往不巅廟。一路上,陳離翡都在絮絮叨叨方才驚心動魄的遭遇,秦為墨的耐心極好,一直細心安慰。
秦為墨這種要放現實世界,絕對稱得上大暖男一枚。
四人到達不巅廟院門口時,與急匆匆從裡頭跑出來的曲皓堯碰上。
曲皓堯神色焦灼,左半邊臉上、身上都濺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