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就好像某種沒有感情的機器。

生死被人掌控，黃銅面具不敢說不。

“轟炸是不是和異教團有關？”

這個問題乍聽之下十分突兀。

随七卻是第一個聽懂的，她沉默地望着下方的黑衣人。

“什……什麼？”黃銅面具大約是失血過多，反應慢了好幾拍。

黑衣人沒再重複他的問題。

“你……你是說萬甯的老闆……被轟炸……墜機……？不……和我們無關……你看到了……我們的目标……是狩獵……星灰獸……”

靜默片刻，黑衣人問：“隻是為了狩獵？”

“對……”黃銅面具有些呼吸困難，大口喘息着：“你不該……對我們動手……星灰獸是……是神使要的……東西……神使要是知道了……你……必死……”

“噗呲”。

他沒能說完最後的威脅。

殺他，黑衣人用了三刀。

隻是為了問這一個問題。

黃銅面具已經掉落，頭顱滾落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顆爛蘋果。

整個異教團狩獵隊，頃刻間全員覆滅。

七八名狩獵隊隊員的無頭屍體散落在星灰獸碎裂的屍身上，有些頭顱滾在熾熱的岩漿血液中，漸漸被燒成了焦炭。

廢墟裡的景象宛如煉獄。

就仿佛死神降臨一般。

随七注視着下方的黑衣人，等着他離開。

然而，就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應，他在擡腳時微頓了一瞬，忽然擡頭向這邊看了過來！

随七猝不及防，刹那間和他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還和過去一樣，漆黑深邃，在陽光下會泛起綠寶石一般的微光。

兩人之間隔着一整棟樓的高度。

随七笃定他不可能認出自己，應該說，現在就算面對面，他也不可能認出自己了。

她沒有回避那道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胸前的機械心髒似乎跳動了一瞬。

三秒後，那道目光移開了。

良久。

“你怎麼了？還好吧？”林羨的聲音響起來。

随七這才回過神。

下面的廢墟裡，除了一地屍體，已經空無一人。

“沒事。”她淡淡道。

“幸好那個人走了。”林羨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他發現我們了。”

随七沉默了。

的确是發現了沒錯，隻不過他對無關路人并不感興趣。

她轉過身，問道：“那小女孩怎麼樣了？”

“她沒事，就是暈過去了。”林羨說。

随七走到那平躺在地的小女孩身邊，垂眼看了看。

“你留在這裡，等她醒了問問她家在哪，盡快送她回去。”她對林羨說道。

“嗯，那你呢？”

“我去下面看看車還能不能用，要是炸成廢鐵了，就隻能走路去黑市了。”

好不容易弄到的車，要是還沒開到目的地就報廢了，想想都肝疼。

林羨點頭：“好，等我送她回去再來找你。”

随七看他片刻，“我救了你，你送我到這裡也算仁至義盡了，不用覺得欠我什麼。這裡不安全，你最好也盡快回家去。”

林羨頓了頓，淺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抹黯然。

随七：“？”

林羨擡起眼：“我跟你去黑市看看，那邊說不定有合适我的工作。”

随七：“……”

剛被人騙得差點被人販子賣了，還要去黑市找工作，你是有多想不開？

不過她沒有管别人閑事的習慣，隻說：“随你。”

說完，随七就先下了樓。

從樓後繞過去，就看見了之前從空中墜落的貨車。

“……”

這完全就是廢鐵了，炸得連車的樣子都快看不出來了。

随七歎了口氣，直接轉身離開，從小路直接穿行到了那片全是屍體的廢墟裡。

星灰獸的血液已經散去了大半熱量，地面蒸騰的熱氣消散了不少。

随七站在廢墟裡，内心不由感歎。

感謝老天，關上一扇門，總會打開一扇窗。

甚至這扇窗比門還要大。

這就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啊。

黑衣人走得無聲無息，對價值不菲的星灰獸心髒連看都沒看一眼。

異教團那所謂的神使特地派出狩獵隊和誘餌，精心策劃捕捉的珍惜異形種，就這麼被晾在了原地。

這哪是晾了一具屍體，分明是晾了一堆明晃晃的金子。

随七站在廢墟上，總覺得這漏自己不撿都對不起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