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野牽着他的那隻手動作不輕不重,隻是指腹時不時在蹭在他的手背上,很輕柔,有些癢。
另一邊就比較慘了,眼罩戴起來後,唐筱晴抓着他手的力道加深,走進特意開了很低冷氣的密室裡,唐筱晴幾乎可以說是掐着他的手了,身後傳來劇烈敲鼓聲後更是不得了,唐筱晴一邊抓他一邊尖叫,邊淙被她抓得骨頭嘎嘎響,整個人龇牙咧嘴。
“啊——”邊淙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已經摘下了眼罩的付野偏過頭,在一片昏黑中看向他,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邊淙深呼了一口氣:“我快被筱晴掐死了。”
“我也是——”黎夏漾也發出來同樣的聲音。
罪魁禍首唐筱晴依舊緊攥着兩個人的手,嗚嗚渣渣地發出尖叫聲。
“我感覺她一時半會兒松不開了,你幫我摘下眼罩吧。”邊淙将腦袋朝着付野的方向偏了偏,蓬松柔軟的頭發掃過他的臉頰,泛起一股癢意。
付野應了聲好,松開牽着他的手,湊近了他擡手替他摘下了黑色的眼罩。
黑暗中,邊淙望向他的一雙眼清明透亮。
但他的另一隻手卻牽着唐筱晴。
這家店的中恐密室不是招牌,場地沒有特别大,任務也并不多。
大約是之前邊淙和店員交涉過了的緣故,這間密室裡的NPC就隻是四處晃晃,時不時發出一些怪裡怪氣的聲音,既不追逐也不觸碰玩家,進來之前很害怕,站在第一個房間裡尖叫了好幾分鐘的唐筱晴都已經可以睜眼看世界了。
更别提本身就不害怕的其他人。
手癢的陶陽炎甚至走到鬼新娘NPC的身前,擡手掀她的蓋頭。
“你真是手癢。”黎夏漾銳評。
一夥人鬧鬧騰騰地過了一個又一個房間,終于走到了傳說中需要玩家躺進去的擺着棺材的房間。
“這一路上又是爬繩索又是鑽狗洞的,這下終于到我的休息區了,我躺棺材裡休息會兒。”邊淙十分不拘小節地擡手掀開了輕飄飄的棺材蓋兒,擡起一條腿跨了進去,而後轉過身朝着付野的方向伸出了手,“來吧,咱倆生同衾死同穴了。”
付野沉默了一瞬:“……邊淙,你知道生同衾死同穴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活着蓋一條被子睡覺,死了塞一個棺材裡。”邊淙一副“你把我當弱智?”的表情看向付野,“雖然這不是真棺材,但反正就那個意思。”
“那咱仨誰跟你一塊兒躺裡頭你都能說這話呗?”陳陽扒拉在棺材闆上看他,“萬能用語是吧?”
邊淙仔細想了想:“嘿嘿,還真是。”
他們幾個人關系好,你來我家串門、我去你家串門或者一塊出去玩都是不拘小節地睡一張床上。
都别說兩個人單獨了,四五個人睡大通鋪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按照邊淙的邏輯來說,今天這幾個男生裡不管是誰跟他一塊兒躺在這兒,他确實都能用這句話。
黑暗中,付野回過頭看向了陶陽焱和陳陽。
他們兩個跟邊淙睡過一張床。
邊淙以為那天在他家裡的時候自己也在他旁邊睡過。
但其實他沒有。
付野收回視線,擡起手搭在了邊淙的掌心上,擡腿踩進了這個并不真實的棺材裡。
“躺了哥們!”邊淙攬着他的肩膀帶着他一塊兒倒了下去,“你們做任務去吧,幫我們關一下棺材蓋兒,謝謝。”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黎夏漾的哪根神經,她突然笑得好大聲。
笑聲一個傳染一個,半分鐘後,這個狹小的密閉空間裡笑聲無限回蕩,好一會兒後,他們才将那個輕飄飄的棺材闆蓋了回去,并貼心地留了條縫隙給躺在裡面的倆人喘氣兒。
“你倆就先躺着啊,我們去下一個房間做任務了,等會兒見!”
邊淙将手從那個縫隙裡鑽了出去,沖着他們揮了揮:“去吧去吧。”
一陣桌櫃碰撞的聲音後,他們這個小房間完全安靜了下來。
邊淙一隻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貼着付野。
兩個人緊挨着,躺在道具棺材裡聊天。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邊淙手腕上運動手表“滴答滴答”的聲音在這塊狹小空間裡極為明顯。
付野側過頭,面對着邊淙,在一片漆黑裡用一雙眼勾勒着他的輪廓。
就像他在不止一個睡不着的夜晚裡打開手機裡那張漆黑的照片一樣。
“他們怎麼這麼慢啊?”好一會兒後,邊淙沒忍住皺起了眉,“這任務能有這麼難嗎,怎麼還不來接我們倆啊?”
付野搖頭說了句“不知道”。
“你心跳有點快,等久了在害怕嗎?”邊淙翻了個身面對着付野,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在你旁邊呢。”
付野眨了一下眼,點頭。
他的确在害怕,但不是害怕密室裡刻意制造的恐怖氛圍和人類假扮的鬼怪,于他而言這些沒有任何可怕的點。
他害怕的是自己内心深處産生的,對邊淙身邊每一個與他親昵的人,陌生的,不可控的情緒。
邊淙身邊的每一個人對他都很友善,是他從前從沒有接收過友善。
他應該感到開心,但他并不開心。
他在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