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野實在是個很安靜的同桌,和他同桌跟和陶陽焱同桌完全不一樣,付野根本不會像陶陽焱一樣突然用胳膊肘去拱他。
昏昏欲睡的英語課上,邊淙單手撐着腦袋,視線落在他的側臉上。
真是個漂亮的人啊。
就算他的整張臉都被寬大的白色口罩所掩蓋,就算他隻有一雙眼顯露在外。
他斂着眼看着攤在桌子上的試卷,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夕陽下投射出淺灰色陰影鋪在眼下淡淡的烏青上,襯上他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瞳,看起來很像一隻高貴的貓。
“邊淙。”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眯着眼望向他,“你來講一下,這一題的答案在第幾自然段的哪一句裡?”
上課開小差突然被點名的邊淙小聲“啊?”了一句,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低下頭望着自己的試卷。
且不說他走神了根本不知道老師在講哪一篇閱讀,就算他知道他也給不出答案啊。
一張卷子四篇閱讀理解,他加起來隻對了四題。
邊淙低着頭,有些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子:“emmmm……”
他尾音拉得很長,剛想實話實說自己不知道算了的時候,坐在他身旁的人将自己手中的試卷往他的位置偏了偏,付野拿着紅筆在某個句子下劃線,而後,圈出其中的重點單詞。
邊淙理不直氣不壯地開口:“第三段第三行……”他低着頭斜睨着付野的試卷,将他劃線的那個句子念了出來。
“坐下吧。”英語老師拿着試卷比了個下壓的動作,“上課都别發呆啊,腦子放清醒一點。”
邊淙忙不疊地坐了下來,有些尴尬地晃了晃腦袋,拿起紅筆将試卷翻了個面,直面着自己慘不忍睹的正确率。
認認真真聽了三分鐘後,他打了個哈欠,低着頭開始栽瞌睡。
迷迷蒙蒙間,他聽見了紙張摩擦桌面的聲音。
付野的試卷再一次被推到了他的眼前,隻不過這一次卷面上不再是紅筆劃線的句子,而是空白處一排隽秀的字。
[你昨天沒睡好嗎?]
邊淙擰着眉揉了揉太陽穴,拿起筆,筆尖落在這一行小字下方。
[不,這是我上英語課的常态]
他的字兒本來就很大,和付野的字對比起來顯得更大了。
卷子被推到手邊時,付野看着這一排字,很輕地“唔”了一聲。
在換位置之前他坐的位置離邊淙有些遠,又是在他的後面,邊淙上英語課的時候總是低着頭的,他原以為邊淙是在安心學習,沒想到……
這人原來都是在栽瞌睡。
[很困你就趴一下吧,周末我給你講題]
邊淙看着這行字,大喜!
英語老師上課他确實容易走神犯困,但每次付野給他講題的時候他卻很少有走神時候。
明明兩個人講得都是同一份試卷……
難道是一對一教學就是比大班授課要來得提神嗎?
筆尖落在試卷邊沿上,一個“好”字剛寫兩筆,他的腦子裡突然響起了芮書蕾的那一句“他應該會想要考個遠遠的大學,離開這邊”。
抿了抿唇,邊淙将剛落筆寫下的字兒劃掉。
[我還能撐住!!!!]
一大串感歎号下面還畫了一隻淚眼汪汪的簡筆小狗。
兩個人明明在用試卷對話,付野卻有種兩個人并排坐着聊微信的感覺。
邊淙在微信裡也是這樣的,說兩句話就會帶上一隻小狗表情包。
很可愛。
付野沒忍住,偏過頭望了他一眼。
邊淙雙手握着拳搭在桌上,面對着付野投遞過來的視線,回以了一個十分堅定的眼神。
然而,兩節連堂的英語課,邊淙并沒有撐到第二節課。
他還是,撐着腦袋,睡着了。
沒有一點點防備,那雙堅定的眼閉得很安詳。
付野擡眼看了一眼腰間挂着小蜜蜂的英語老師,又低眸看了一眼自己全對的完形填空。
他微微偏過頭,注視着這個單手托着腮坐着也能睡着的人。
玻璃窗外,夕陽也拉上了帷幕,隻剩下一條狹長的金線剖開雲層。
有從玻璃窗的縫隙裡吹進來,稍稍有些吹亂了邊淙的頭發。
手中的紅筆一筆一劃,在這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上,無意識地組合成一個又一個邊淙的名字。
下課鈴響,付野如夢初醒。
這張試卷被他疊了再疊,密密麻麻的紅色“邊淙”落入暗無天日的折痕裡,掩藏進書包最隐蔽的夾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