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最終以太醫前來包紮匆匆收尾。
裴晏的傷口裂開了,但卻不肯從宋銘川房間出去,抓着宋銘川的手腕不讓他走,宋銘川隻能靠在一邊,就着這個被抓着的姿勢,低頭看。
紗布還沒解開時,血滲出來已經有些觸目驚心,待到要拆開重新包紮時,宋銘川不可避免地皺起眉。
“老師,别看。”裴晏好像感覺不到痛,語調輕松,伸手捏了捏宋銘川的手腕,“不好看。”
“松開。”宋銘川低聲說,甩開他的手,走到一邊。
裴晏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好,于是扭頭看向太醫。太醫一邊上藥,一邊被他盯得戰戰兢兢擦汗,“這傷口不能再裂開了,最近一定要靜養,多休息,少操勞。”
“知道了。”裴晏道,“你下去吧。”
太醫剛走,福來就敲了敲門,在門外禀報,“殿下,林将軍來了,說有些事情要和你談。”
“讓他稍待,我這就來。”裴晏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宋銘川,“真不想從老師身邊離開。”
“看來太醫的話你也是全然不聽的。”宋銘川面無表情。
多休息少操勞的醫囑還在耳邊,顯然有人當了耳旁風,這邊包紮完那邊談事。
“若是老師說,那便不同了。”裴晏很認真地說,“老師若想要我留下,我就哪裡也不去。”
宋銘川伸手指了指門,意思很明顯——快滾。
裴晏徑直上前兩步,将宋銘川堵在牆角,在宋銘川臉上出現薄怒神情之前,輕輕啄吻了一下他的頭發。
蜻蜓點水的觸覺一閃而過,宋銘川的怒意還沒來得及升起,門就已經關上了。
他重重地閉了閉眼。
“殿下。”林忠在屋内已經已經等了片刻,見到他便上前,“傷好些了麼?”
“無妨,有事直說。”裴晏看到他臉上的憂慮。
“京城出事了。”林忠低聲道,“江南的事瞞不住,傳進了京城,三皇子眼看要糟,便膽大包天想給陛下投毒。”
此言一出,裴晏皺起眉,“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林忠道,“陛下的确中了毒,但好在藥量淺,救回來了,然而留下了後遺症,如今陛下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大皇子一派趁機擒拿了三皇子,陛下龍體不好,時常罷朝,六皇子年歲尚小,朝中偏向急轉,隻怕暴雨将至啊。”
“還有呢?”裴晏面色平靜,“這件事你應當有些預料,不應當如此焦急,此事我也已經有了安排,還有什麼變故。”
“還有就是……”
林忠猶豫片刻,看向裴晏。
擁有伽蘭血統的皇子,出生便不可避免擁有伽蘭的樣貌,藍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稍薄的嘴唇……縱然不像一些徹頭徹尾的異族人般金發碧眼,但也确實與常人不同。
這事……就有些不好提了。
裴晏注意到了林忠的眼神,皺了皺眉,“說。”
林忠到底是軍人作風,猶豫隻有片刻,便徑直開口。
“西北開戰了。”
——三日前,裴帝中毒消息傳開,西北邊關驟變,邊境十三國撕破條約,突襲邊關,西北軍悍然出戰,與對方厮殺兩日,十三國暫退,但依舊虎視眈眈。
裴帝一倒,大皇子暫代國事,馬上打起了将二公主許配李長德之子籠絡西北軍的打算,二公主甯死不從,差點被軟禁,直到裴帝醒來,六皇子一派伺機而動鬧到禦前。
江南叛亂未起而平,西北又掀起戰火,裴帝中毒身體衰老,無疑在加速推動一切,而京城已經扯出無數風言風語,惡意滿滿,甚至波及到裴晏。
——伽蘭也參戰了。
“當然,我等自然知曉,殿下自幼不曾與伽蘭有任何勾結,所謂風言風語,本就不該波及到殿下。”林忠找補道,“都是那等人謠傳,不必放在心上。”
裴晏聽到伽蘭時,表情并沒有波動,仿佛那個并不是他母族所在之國,而是什麼陌生的國家。
林忠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殿下,東南軍既然跟了你,就是你的後盾,你大可以在江南留着,京城六皇子與大皇子一派惡鬥遲早要見分曉,等到一方勢敗,我等再回去,到時候西北軍也無力……”
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六皇子,都沒有能驅使西北軍的能耐,隻要他們靜候……
“林将軍。”裴晏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是要造i反麼?”
林忠一頓,看向裴晏。
就在這樣的場景下,裴晏的表情也沒有狂熱,那雙藍色的眼睛像潑冷水,澆了林忠一頭,把他發熱的頭腦潑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