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就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也請不動了,”大皇子歎了口氣,“隻是這樣風雅之事也不傷神,四弟又已修養了一段時間,我本以為四弟總還是念着……”
“想來四殿下是知曉大皇子殿下手足關愛疼他,不舍得叫他如此勞動,才敢如此放肆了——有兄長這樣拳拳愛護之心,做弟弟的才能更安心休養,”宋銘川笑着打斷了他的話,“畢竟倘若不是一家人,哪有這麼不見外的,殿下,是吧?”
大皇子眯着眼打量他,宋銘川平靜地與他對視。
片刻後,大皇子一笑,“還是這麼伶俐。”
他終于肯讓開,宋銘川不動聲色松了口氣,四處尋了尋,瞧見了幾個翰林院的同僚,于是挪了過去。
“銘川,你怎麼來了?”有幾個同僚與他關系都還不錯,臉上有些擔憂地問,“你明知道……”
“四殿下總不好來,索性我替了他。”宋銘川笑着随口帶過,“反正這大皇子府上一頓飯可不便宜,就當是開開眼了。”
同僚便悄悄笑開,“是了,這點心都要好幾兩銀子,待會偷摸順些回去才是正經。”
他們在下面嘀嘀咕咕,看着大皇子又是叫人搬花,又是叫幾個門客吟詩作賦,通篇聽下來都是明着賞花暗着誇他,場面熱熱鬧鬧,大皇子也好像忘記了宋銘川這号人,裝風雅裝得很是熟練。
宋銘川本來以為這賞花宴就這麼過去,卻不料在作完詩後,大皇子卻像開玩笑似的話鋒一轉,扯開了一個話題。
“就在昨日,本殿在外面聽得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知諸位可願聽聽這趣事?”
他這樣突然開口,底下人自然附和,大皇子便笑眯眯繼續道,“最近不是秋闱正籌備着麼,本殿下心血來潮,便去各處都看了看,也算是替父皇分憂,卻不料剛行到出卷處時就看見有許多人行色匆匆,面色焦急,本殿怎能坐視不管呢?于是便上前問,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你們可知發生了什麼?”
宋銘川從聽見翰林院時直覺就不好,如今更是眼皮一跳——他昨日才從出卷處離開,那時候翰林院還未有任何異常,今日休沐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大皇子這是……?
大皇子已然如他所料,繼續往下開口,“沒想到,秋闱的樣卷,竟是被人拆了!”
宋銘川眉頭皺起,幾位同僚更是震驚。
“什麼?!”秋闱試卷乃是絕密,此事極大,底下頓時一片嘩然,“這,誰敢做出此事!”
“這我便不知道了,”大皇子笑眯眯道,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不懷好意地看向翰林院的位置,“不過翰林院倒是有人在出卷……諸位不妨問問?”
他這話說出來,底下人面色各異,但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翰林院……莫非是宋侍講?”
“話說起來,宋侍講似乎是近日才到的出卷處……”
被請來的賓客不少都與大皇子有或多或少的關系,聽得此言就知道了大皇子想做什麼,也不管真假,便已然先帶了有色眼鏡看過去。
在衆人議論紛紛裡,大皇子輕輕與宋銘川視線對上,“宋侍講,我在出卷處正好瞧見了李侍講,他與我彙報過,近日來出入較多又是新人的……好似隻有你一個,對吧?”
他露出了十拿九穩的笑容。
承羽宮閉門不開?不妨事。
這不是還有人走不開正在此處嗎?
“是麼?”
正在此時,另一道聲音緩緩打斷大皇子的發言,墨色身影由遠及近,緩步而入。
身邊的小厮擦着汗進門禀報貴客來訪,來人就這麼視周圍若無物,穿過鴉雀無聲的賓客,目标直指,在衆目睽睽下站在宋銘川身邊,輕笑一聲站定,“方才從翰林院出來,路上有些耽擱來遲一步,見諒。”
那雙湛藍的眸子徹徹底底暴露在每個人眼中,昭示了來人的身份。
正是多日不見的四皇子殿下。
他身份尊貴,自然無人敢再輕易插話,一片寂靜中,裴晏旁若無人地說完,又轉向宋銘川,那雙眼睛深如海洋,“老師,幾日不見,可還安好?”
裴晏……
在人群中,宋銘川回頭望他,望進那雙眸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