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做了什麼?”
“不對,你才煉氣初期。”
煉氣初期的修為讓他不生半點戒備,他茫然甚至略顯瘋癫地環看四周,嘴裡喃喃癫語。
“這到底是哪?”
“陣法難道成功了?”
“這裡是新的天?”
“不對不對,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不可能成功……都完了,都完了……”
越昤看他瘋狂抓撓腦袋的模樣,直覺他快瘋魔了。
她頓了片刻,從衣袖拿出黃紙片,寫下一句話。
黃紙片飄到他眼下。
他的動作速而頓住。
——你的妹妹楚卿雲還在等你。
“妹……妹……”
他顫抖至極,不可置信和懷戀扭曲在癫瘋的神色裡。
但這個稱謂卻讓他從癫瘋中掙出一絲清醒。
“她……”
話還沒出口,突然身形一震,頓時感覺頭疼似炸裂,抱着腦袋條件反射蜷縮起,伴随着越昤看不見的痛嚎。
越昤注視着他突如其來的表現,先天之炁附着雙目,靈目視力下,卻見這人身上呈現重影,重影如同心跳般震動着。
那是他的靈,也可以說,是靈魂。
他強行忍耐着,靈魂脫離肉|身的幅度越來越大,以緻于越昤能清晰的看到他靈魂的模樣——和他的肉|身模樣完全一緻,甚至左耳下的黑痣都不差分毫。
顯然這人的境界還沒有達到煉氣後期,還不能靈魂離體,能清楚看見,他的靈魂與肉|身有着萬千絲縷的密集牽連。
強行的震離,讓他靈魂拽得扭曲變形,也在尖嚎。
越昤想起地裂外那些靈魂離體的道院弟子,轉而意識到這人應當是在經曆如他們一般的遭遇,最後的結果就是,他的靈魂會被強行扯離肉|身,剩下一具肉|體軀殼,随着時間慢慢失去生機。
可是,是什麼在吸拽他們的靈魂?
越昤俯視着蜷縮成一團的人,緩慢回頭,再次注視那青銅鈴铛,鈴心依舊以一種超出常理的方式輕輕搖動着。
走到青銅鈴铛旁,擡手取鈴铛,甫一伸手,纖白的手上青筋畢現,經絡極速震動着,整隻手不受控制的震動。
但,先天之炁倏然一聚,暈在掌下,手的控制重新由越昤掌控,她取下青銅鈴铛、
取下的刹那,玉像僅剩的部分也崩裂成碎石。
越昤以先天之炁包裹青銅鈴铛,鈴心仍舊擺動着,眼珠都不自覺的随着它左右移動……
那一刻,越昤眼中仿若出現了幻覺——數個生魂被吊在鈴心中,随着鈴心搖擺着。
越昤目光一動,恢複正常。
果然是這個東西。越昤心下喃喃。
這時,越昤敏銳地感覺背後有變化,翻手将鈴铛納入衣袖中,她轉身,見那人在靈肉撕扯中強行聚起一團氣力,而後将氣力一分為二,粗暴地拍入雙耳——以此封禁耳識。
數個呼吸後,靈魂重疊回肉身,他渾身冷汗癱在地上。
但他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停歇機會,趴在地上艱難轉向越昤。
“卿雲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你說誰在等我,你到底是誰。”
失憶了。越昤琢磨,不,是錯亂了。
越昤從碎石堆裡撿起水靈果,蹲在他面前,遞給他。
又提筆寫了一行字給他,“你從我們鋪子買了水靈果消息,為了給你妹妹感靈引炁,才來到這裡的。”
他低頭看手中有三四分潰爛的水靈果,手無法控制的顫抖,嘴唇也跟着抖動,“怎麼可能……”
下一刻,他撲向越昤。
但被越昤避開了,他再次跌在地上,也不顧疼痛,擡頭急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玄盟曆多少年?”
越昤沒聽過玄盟曆,事實上越昤接觸的曆法都與凡俗國有關,僅有的道家曆法……
越昤便以《論古術》中曆法延續,稍稍一算,在黃紙片寫道。
“東禹曆三萬四千七……”
尚未寫完,就被他搶了去,他喃喃自語。
“東禹曆……東禹曆……現在還是東禹曆……”
“我回來了,我竟然回來了……”
“卿雲,卿雲還活着,卿雲!”
他猛地席身而上,消失在地洞裡。
越昤經他一事,越發覺得古怪,追着鑽出地裂。
便看到那人向邊界無形屏障方向狂奔而去,他毫無顧忌,以肉身猛然沖撞上屏障,整個人撲出,進入湖水中,疾遊向上,湖水折射了他的身影,慢慢拉長,直至消失不見。
越昤已經追不上了,隻好收了好奇,片刻後,她目光落在湖底道院弟子“屍體”上。
提起青銅鈴铛,屈指一彈,一粒先天之炁敲動青銅鈴铛。
鈴铛一震,鈴心震落一道生魂,速爾被不遠處肉|身感應,牽引着生魂急射而去,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五道、最後一道。
靈魂歸位,那些一動不動的肉|身漸漸有了意識,不過強行的靈魂抽離令他們幾乎都元氣大傷。
他們迷茫而虛弱地支撐起身體,還來不及四看,就見朔月道院的大師姐站了起來。
這位大師姐已經煉氣後期,靈魂已然可以離體,被強行抽離也傷不了元氣,明明傷重卻是衆人中唯一法力尚存的。
不過他們并未意識到這件事,還在下意識地威吓。
“廖杉月!你竟然還沒有死!”
“你還我們大師兄命來!”
“廖杉月!我們絕不允許你再用丹藥害人!!”
“……”
可就在他們欲沖起之時,整個空間突然開始震動。
“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上面是什麼?”
“遭了,快塌了,快逃!”
幾個道院弟子瞬間忘了适才的仇恨,一心隻想先保命,紛紛掙紮欲沖出屏障。
越昤還在原地,在此前一個呼吸,青銅鈴铛中的生魂剝離,鈴心驟然停了下來,鈴心一停,這個空間的奇異而無形的聲波振動也随之停止。
湖底空間失去無形的力量,再也無法支撐上方湖水,刹那間,湖水洶洶湧入……
越昤擡頭看上方,如天塌般,湖水成片壓下,幾張黃紙片飛出,避水符紋亮起,沖刷下的湖水被避水符分隔體表之外。
湖水的清涼之意透過光膜滲入皮膚裡,越昤冷的一顫,不由打了個噴嚏。
便在這時,越昤感知到一道視線,她擡眼看去,見是水裡的朔月道院大師姐。
在一衆天風道院弟子慌亂得向上遊動以求生時,她頓在原地片刻,感知到了越昤的存在。
四目相對,越昤眼神詢問。
廖杉月目光審視,但因沒有及時的避水之術使她憋着一口氣,想要說什麼時,又猛然灌了一口水,洩出一串氣泡,便隻得狼狽在水中行了個不倫不類的揖禮,匆匆忙忙向上遊去。
湖水重新覆蓋這片區域,小鯉魚順着水流來到越昤身邊,來回擺動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