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何霄照常去店裡開門做生意。
臨近中午的時候,如往常般回去做飯,進了小區後,卻看見了何橘就在單元樓下。
她像是出門了,手裡還拿着一個棕色的小盒子,正在往小紙袋子裡裝。
何霄沒喊她,看着她上了樓,靜靜的跟上去。走到單元樓門口時,又一次聞到了檀香味。
與昨天晚上何橘身上的味道一樣。
難道又去寺廟了?
他走路快,上樓梯更快,何橘前腳剛進門,就看見何霄出現在從二樓到三樓的台階上,她沒關門,半敞着,轉身換鞋去了客廳。
何霄進門後,平靜緩慢的問:“去哪了?”
“和褚惜一起去了趟廟裡。”
何橘把小盒子打開,正巧何霄換了鞋走近,看見小盒子裡是一塊玉觀音,便猜到了一切。
但他還是聽何橘靜靜的說:“上次車禍,你的那塊玉觀音摔壞了,我就又給你買了一塊,今天剛拿去開光了。本來是想着昨天晚上去開光,但是時間太晚了,就今天上午去了。”
她把玉觀音從盒子裡拿出來,眼底是難得的輕松自在。
仿佛是這段時間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你要不要試試看?”
何霄低下頭湊近,沒說話,但顯然是在示意何橘幫他戴上。
何橘慢慢将玉觀音給他戴上,調節好繩子的長度後,心滿意足的笑笑,“以後就戴在身上吧,保平安的。”
他仍是低着頭,定定地看着何橘臉上的笑,更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何橘臉上的笑僵住,看樣子是被他猜中了。
沉默一分鐘,何橘才說:“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年前見小姨的時候,她跟我說,讓我跟她一起去南方,去給她當會計。我……我覺得,可以去試試,不能總在圻轅縣待着,我想去大城市試試。”
她說話時,甚至沒敢擡頭看何霄。
說完以後,遲遲沒能聽見何霄的聲音,她才僵硬的擡頭,見何霄臉色陰沉,又垂着眼低下頭。
整個屋子裡都陷入詭異的氣氛中。
他不說話,何橘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半晌,從頭頂飄下來一聲極輕的笑聲,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自嘲,何橘隻覺得周圍的空氣稀薄,腦子裡就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他好像是生氣了!
但他仍是不說話,何橘更是不安,心跳都不受控的狂跳,無措的說:“你要是不想離開圻轅縣,可以留在這,水果店交給你,這房子也交給你,賺到的錢也都是你的……或者你想離開,就把房子和店鋪租出去吧,都可以的,你做主吧。”
從天堂到地獄——何霄覺得,他似乎是體會到了。
昨天,她不排斥他抱着她,他以為兩個人即将能走入下一步,至少何橘能慢慢接受他。
他隻需要再多給她點時間,兩人就能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沒想到前後也不過就二十四小時,她現在居然告訴他,她要去南方。
這一走,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兩人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或者以後都可能很難見面。
他甚至不敢再細想!
明明心裡不想讓她離開,可偏偏他不能攔着她去大城市。
她要跟着自己的親人,他更沒資格阻攔!
何霄勾着唇,自嘲道:“行啊,你想去大城市,我不能攔你,也算是好事……”
何橘擡眼看他,像是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跟着小姨離開,總好過你以前一個人待在圻轅縣。”
話音落,何霄閉了下眼睛,眉頭緊蹙,像是極其不願意接受這件事,但嘴上仍是說:“你想跟着小姨去,盡管去好了,水果店這邊交給我,你什麼時候回來,這店還交給你。”
等再睜開眼,就沖着何橘笑了笑,卻比哭的還難看。
“我去做飯,你在這歇着。”
言畢,轉身朝着廚房走去。
何橘卻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進了廚房。
她以為何霄會阻攔,或者是對此有十分激烈的反應,可他意料之外的平靜。
但她還是覺得何霄像是生氣了?亦或是難過?
何橘也分不清,隻知道何霄的反應實在出乎意料。
……
廚房内,何霄雙手撐在竈台上,心亂如麻,卻也無可奈何。
沒資格阻攔,才是最無力的。
他丢了魂似的做了頓午飯,最後飯菜端上桌,圍裙脫掉,擡腳就朝着門口走去,貌似平靜無波的說:“你吃吧,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飯。吃完把碗筷放水池裡,我回來洗,你别動手。”
話說完,人已經換了鞋,何橘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打開門走出去了。
“砰——”
門關上,屋子裡突然安靜。
何橘就站在從客廳到餐廳的空地,愣愣的看着那扇門。
能有什麼事?竟然這麼着急出去!
她慢吞吞的去餐廳,落座吃飯。
輕輕吹了吹排骨玉米湯,喝了一小口,咽下去的瞬間愣了兩秒。
怎麼好像沒放鹽?難道是她味覺出問題了?
她不信邪的又喝了一口,甚至嘗了嘗别的菜。
這次她十分可定,自己的味覺沒問題,何霄就是沒放鹽。
做了這麼多年的飯,他好像還是頭一次忘記放鹽。
*
當天晚上,水果店早早的就打烊了,何霄給何橘發去消息,說是要和李參一起去吃放,讓她不用等他。
何橘洗漱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手機拿起又放下,一次次看時間,又一次次熄滅手機屏幕。
直到淩晨一點,鑰匙插進鎖芯裡的聲音響起,還沒睡着的何橘急忙從床上下來,打開卧室的門走出去,卻有些驚訝的聞到了何霄身上淡淡的酒味。
她從屋子裡走出來的一瞬間,何霄正好剛關上門,回頭看見她,隻是淡淡的說了句:“睡吧。”
何橘緊抿着唇,看着何霄回到卧室拿換洗衣物去洗手間,她隻覺得自己像是個上了鎖的盒子——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看得出來,何霄有些不對勁。
是因為她即将要離開了嗎?
花灑聲從洗手間内傳出來,何橘沒急着回去休息,反倒去燒了壺熱水,又給何霄倒了杯茶放在他床頭。
怕他因為喝酒會吐,又特意将屋子裡的垃圾桶放在他床頭。
她隻顧着忙這些瑣事,絲毫沒有注意到洗手間内的花灑聲早就已經停了,何霄換了身睡衣正站在門口。
親眼看着何橘這些貼心的舉動,心頭一軟。
毛巾擦着半幹的發絲,他佯裝不在意的問:“什麼時候走?”
何橘聞聲才望向門口,眨兩下眼,想了幾秒才說:“三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