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人不多,但年夜飯還是準備了一大桌,飯前,雲媽媽擺着碗筷,招呼雲禮去叫人來吃飯,“去喊你叔公來吃飯。”
雲禮放下手裡的杯子應了聲,他爸手術籌錢的時候,村子裡許多人都給湊了些,他那個叔公年紀一大把,兒子死了,就剩個在外工作的孫子,家裡也困難,但他一個人居然給籌了一萬多塊。
一萬多啊,村子裡的老人一年吃喝都用不了那麼多。
是該喊來吃飯,不過,“大年三十人吃團圓飯呢,喊來不太好吧,不然初一拜年的時候招呼來。”
雲媽媽和雲爸爸都沉默下去,終歸沒露出什麼難看的神色,隻道,“快去。”
雲禮臉上的輕松斂下去些,大緻猜出了些什麼。
村裡發展的沒有那麼好,從他家小院出來的那條泛黃的水泥路還是多年前那人給修的,那麼多年了還是這樣,沿路走着,順着彎兒走上一條兩旁長着草的泥路,瘋長的雜草隻露着一截靠近泥土的茶籽,想來剛被人修過。
往上走個幾米,一間破舊的土房立在那裡,厚重又老舊,沒挂什麼燈籠,被蛀了蟲洞的門框上貼着幅褪色的春聯。
有些黑的堂屋裡沒人,雲禮轉腳去了旁邊的廚房,細細的柴火煙從廚房冒出,雲禮靜悄悄的站在門口往裡看,土竈的那口鍋裡煮着鍋土豆白菜,裡頭飄着幾塊臘肉。
老爺子穿着幾件重疊的舊衣服,坐在竈台邊打瞌睡,褲腿鞋底還沾着泥,廚房的另一邊放着捆新鮮的牛草。
輕輕吸了口氣,雲禮忍下心中翻滾的情緒,仰起笑拍了拍門,看着被驚醒的老爺子笑着開口,“叔公,燒飯還睡覺,不怕飯糊鍋啊。”
老爺子看到是他,笑着招呼,“不會,鍋裡有湯燒不幹。”他站起身把鍋蓋上,“禮禮有啥子事?”
雲禮假裝沒看到,“喊你去吃飯。”
“不去了不去了,我這裡熟了。”老爺子拒絕。
雲禮可不管他,三兩下把燃着的柴撤出來,拉着他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雲禮帶着厚厚一沓子紅包出去拜年。
村子裡人家不算多,他每家都跑了一趟,每家塞了個紅包,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籌集手術費的時候,村裡沒有一戶人家裝聾作啞,家家戶戶都出了些,哪怕是平時有點恩怨的都冷着臉子來給錢。
但大家都不富裕,能做的很有限,上輩子每人一點湊齊了他父親的救命錢,讓他有喘息的時間去籌錢,這輩子好許多,大家湊的錢第二天就還回去了。
也不是他不知道手術時間,隻是,有個理由,他後面的事情做起來才不會讓村裡人有心裡負擔。
在這個ABO的世界,Alpha天生就有強大的實力和天賦,Omega與生俱來的貌美靈秀,唯獨Beta在其中顯得平平無奇。
誠然,許多精彩絕豔的人不能用性别來削弱他自身的天賦和努力,許多高層和上流圈子裡也有Beta,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Beta占據大多數人群,且普遍上來說天賦沒有其他兩個性别占優勢,連律法都對其他兩個群體更加友好的世界,貧富差距是巨大的。
圈子裡随手送小情人的包都幾十萬一個,但……
拜完年,雲禮順着山往上走,坐在了一個少時常常坐着的石頭上,手裡還是一大把紅包,隻是大小顔色不一。
這地方可以看到整個村子,往下是一片綿延的柚子林,二月初,幹枯的枝頭冒出零星的嫩色,景色算不得美,腳下的鞋上全是濕軟的黃泥。
科技發展的很快,廠裡工地上很多流水線、體力活都被機械替代,打工的活計很難找,但科技發展的又似乎沒那麼快,村裡有一半都是泥土老房混着後來子女擴建了一點的磚頭瓦片,腳下這片不起眼的柚子林,是大家夥賴以為生的經濟來源。
賺不了什麼錢,每年的修剪、施肥、驅蟲要去掉一大筆錢,豐收季商人又拼命壓錢,但,那又能怎樣呢?
孩子在外打工也攢不下什麼錢,家裡的老人就隻能繼續種着補貼家用,餓不死也活不好。
就算是這麼個狀态,大家對當初出資幫忙種柚子樹的老闆還是很感謝,盡管老闆早就把這件小事抛到腦後,畢竟幫村子挨過困苦日子的公益項目,也隻花了他一個包的錢。
大年初五。
村子裡的年輕人已經陸陸續續拖着行囊離家,村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孩子的哭鬧聲算得上活潑。
雲禮收好父親簽完字的合同,背着包,“真不去我那住幾天啊?”
“你那小地方怎麼住三個人?”雲媽媽拒絕。
“我可以租個大一點的,A市很大的,玩幾天再回來呗,就當見見世面了。”
“瞎花錢,等你工作了我們再去見世面,有錢留着吃點好的,每次回來都瘦一截。”
“哦。”雲禮轉身,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轉身看他們,“真不去啊?這次不去你們可要好長時間才能再見到我咯。”
雲禮去A 市上學之後很少回家,假期會在那邊兼職,過年了才回來,爸媽隻以為這次和以往一樣,算然不舍但還是拒絕催促,“不去啦,快走,待會兒趕不上車。”
雲爸爸上次在工地上砸到的腰腿還沒修養好,不方便騎車送他去縣裡,他隻能趕路過村子的客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