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回撤是在三天以後，比奧哈拉事件登報還晚兩天。
第三天傍晚，醫院被海軍傷員塞得水洩不通。
這種情形倒是出乎意料的。畢竟是這麼強大的陣容，讨伐的對象又是奧哈拉這種反抗能力幾乎為零的島嶼，這樣數量驚人的傷員實在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報紙上的說法是“奧哈拉的惡魔”妮可·羅賓毀壞六艘海軍戰艦，由此對其發布懸賞令，賞金高達七千九百萬貝裡。
先不提莉娅當然知道這不是實情，這種事一時半會兒是騙不了所有人的，畢竟一千多号傷員，一路緊趕慢趕回來，也沒有多少串詞的時間。
即便長官明令禁止讨論此事，光醫院裡這一千多張嘴也不是想管住就管得住的。
況且這裡是海軍本部，世界政府下達了命令，海軍的各位将領們是不是會真的上心可就不一定了。
一同值班的護士小姐姐被臨時征調去手術室，莉娅接過醫藥箱，繼續為還沒安排好病房的海軍士兵處理傷口。
這兩年海上本來就不平靜，住院部就沒有空過，上一撥傷員還沒養回來，新的一千多号傷員也不可能一次性安置完成。
病房有限，能騰到基地軍醫手裡的都已經挪過去了，剩下的全在等醫院安排。綜合大廳塞滿了排着隊的傷員，用不到兩分鐘，莉娅就把奧哈拉事件的實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叛将哈古瓦爾·D·薩龍拒不受捕，并妨礙軍事行動，以一己之力擊沉兩艘頂級戰艦，負傷海軍士兵近兩千。
後來庫贊中将出手将其制服，如今薩龍業已伏誅。
莉娅的手微微一頓，纏着繃帶靈巧地收了尾，對面前的海軍傷員說：“好啦，外傷都做了簡單的處理，暫時不會惡化，請您放心。病房很快就會安排好的。”
正說着話，外面急救床推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肩上将級軍銜被血水污髒看不真切，随行醫生一邊摸着脈搏，一邊跑着喊：“護士！能進手術室協助的分兩個過來！”
護士站内兩個年資比較老的護士，分别是住院部和眼科的護士長。她們一個忙着把傷員登記造冊，一個握着電話筒和正在不停往病房裡加床的住院部确認協調。
前台連莉娅這個兼職工都出來幫忙給傷員包紮，所有能空出手的護士全被調到手術室和住院部了。
眼科護士長抽空對随行醫生說了一句：“護士都被征調走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
醫生急白了臉：“這個病人是元帥指名要優先救治的，他…他有重要的彙報任務！”
兩位資深的護士長對視一眼，住院部護士長的目光在廳内掃了一圈，幾個小護士正在挨個檢查傷員的情況。
面對各種各樣血肉模糊的猙獰傷口，剛入職的實習護士已經有些退縮，在這之上還要承擔部分傷員的壞脾氣和痛呼呻吟，小護士們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護士長的目光停在動作沉靜利落的莉娅身上，留下來的幾個護士裡，這個孩子年紀最小，卻是現在場表現最沉穩的一個。
住院部護士長稍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做下決斷：“諾比歐，你來一下。”
吃過晚飯，斯摩格準時來到綜合醫院。踏進醫院大門的那一刻，濃重的血腥味含混着汗臭、硝煙味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氣味撲面把他熏得倒退了一步。
軍隊回撤的消息學院裡已經傳遍了，斯摩格讀過了報紙，看見醫院人滿為患的狀況倒也還有心理準備。
大廳裡到處是擡着傷患來來去去的海軍士兵，斯摩格緩了一會兒，小心跨過在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傷員，避開來往的海軍，一步一步挪到前台，莉娅正坐在那裡。
莉娅握着電話蟲話筒，口罩遮住大半張臉，一雙藍眼睛蜻蜓點水似的地在他臉上點了一下，又迅速把目光轉到右邊兩個海軍身上：“那邊的兩位小哥，斯托洛貝裡少将麾下官兵請左轉去B棟三樓。”
兩個海軍小哥應聲擡着擔架上的傷員轉了個彎。
斯摩格撓了撓頭發：“你在幹什麼？”
莉娅翻了一頁手下的冊子，對着話筒吩咐：“莎可，A棟五樓以上的空病房還有…六間，手術室不夠，留出兩間以防萬一吧。麻煩你在門牌上标記一下，其他四間都用作将級軍官病房。”
電話蟲那邊的女孩子猶豫了一下：“但是，好像沒有将級的傷患…”
莉娅笑了笑：“以防萬一嘛，反正病房都已經分配好了，夠用呢。”
“而且…”藍眼睛的小護士壓低了聲音：“不是海軍的病人們也有很多呀。”
莎可：“诶？啊！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等電話蟲挂掉，斯摩格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你這是在做什麼？”
莉娅合上冊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是你看見的這樣，我在分配安排傷員入住病房呀。”
斯摩格語氣微妙：“你？”
莉娅驚訝地看着一臉懷疑的白毛少年：“啊啦，斯摩格君難道是…看不起女性職員嗎？”
斯摩格瞪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一個還沒入編制的新手居然有這種權限嗎？”
負責安排上千号病人入住病房和指揮調遣海軍士兵幫手安置傷員，說起來這是兩件事，出于人員調配的熟悉度及能力值，應當分别交由醫院高層和海軍将校進行配合。
這兩件事不論哪件單拎出來，都不是一個小護士可以負責的。
莉娅看了斯摩格一會兒，微微笑起來：“斯摩格君意外地很懂這些嘛。”
斯摩格莫名瞥她：“我到馬林梵多都有半年了，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機密...你是把我看成什麼白癡了嗎？”
莉娅微笑。
那倒也沒有。
就一直以來莉娅對煙男的印象大概是...憤青來着。
為了大海的和平安甯，把下一個成為“海賊王”的可能扼殺在偉大航路，煙霧果實能力者斯摩格君将來可是從東海硬生生追到了新世界。期間曆經坎坷上百集，卻始終不改初心，咬死路飛小朋友不放。
雖然長得很不好惹，卻是個相當正氣凜然的人物呢。
莉娅甚至暗搓搓地想過如果他不是憤青，就是對路飛弟弟有意思遼。
長得非常不好惹的斯摩格君突然出手扶了一把差點從擔架上翻下來的傷兵，對方滿頭是血，意識混亂中一把攥住斯摩格的手臂，口齒不清地嚷了一聲：“沒...我沒死！我要回家！”
斯摩格冷着臉：“醒醒！你已經回到馬林梵多了。”
傷員對斯摩格的話沒有作出回應，他仍然死死抓住斯摩格的手臂，含糊地重複着那兩句話，兩個擡擔架的海軍一起上前都掰不開他的手。
“你在醫院，沒有人丢下你...你清醒一點！”
“不要醫院…回家…我沒死…要回家…”
“所以說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海軍！”
“不要…回家...讓我回家...”
對方根本聽不進話。
尚還年少的斯摩格緊皺眉頭，臉上露出一點不知所措的茫然。他沒有動作，任由那雙沾滿血污的手在他小臂上越收越緊。
莉娅摸出醫藥箱，從前台繞出來一針紮在傷員的胳膊上，對方很快就昏睡過去，手漸漸松開。莉娅上前看了一眼傷員胸前醫院臨時貼的名标和番号，對擡擔架的海軍說：“A棟二樓中間的手術室應該快空出來了，麻煩兩位送他過去吧”
斯摩格看着傷員消失在電梯門後，下颚緊繃。
莉娅歎口氣：“大概是在戰場上受了什麼刺激...那位中尉小哥，不會再做海軍了吧。”
被調來幫忙的海軍士兵效率很高，綜合大廳裡的海軍傷員已經少了一半。每走一批莉娅都會拿着名冊去确認一次，所以她暫時沒空關心斯摩格稚嫩的心理素質。
莉娅再一次出去對完名冊回來，看見依舊直戳戳傻站在前台前面的斯摩格，實在看不下去了：“斯摩格君，需要我幫你換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