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瑟立刻識趣走開,不摻和到女孩子們的唇槍舌戰裡。他趁機可以去做些别的準備工作。
莉娅沉默片刻,保持微笑:“恭喜繼任,娜娜小姐。妮娜小姐看起來也很不錯。”
帕沙麗納·妮娜,這位小姐曾經潛入薩卡斯基的軍艦刺殺她,被薩卡斯基一拳錘進了牆裡,還被送進推進城關了好一陣子。據說這期間一直在昏迷,因此對被關進監獄這事也沒什麼實感。
妮娜的臉色在妝容的精心修飾下,看起來沒有絲毫虛弱和不妥,走路時腳步也不虛浮。隻除了神色有些怏怏的,莉娅判斷她在身體方面已經恢複基本健康,隻是精神上還需要緩和一段時間,現在估計還在療養期。
妮娜先是用十分複雜的眼神看她,接着又将目光迅速轉移到别處,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見她披散的長發濃密柔順,手術的創口被很好地隐藏,絲毫沒有秃頭的預兆,莉娅心裡也很是安慰。
娜娜回頭看看妹妹,招手讓侍者拿了杯果汁給她:“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就直接去休息。”
妮娜無所謂地點點頭,幹脆坐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上,捧着果汁安靜地發呆。
“雖然妮娜之前去刺殺過你,但也沒讨到好。現在她還在修養身體,你也沒出什麼事,這件事從此就不要再計較了,聽到嗎?”
娜娜兇巴巴地拿自己的香槟和莉娅碰杯,語氣不善,一雙碧眼緊緊盯着她,好似她敢說一個不字,就要跟她幹架。
莉娅抵着下唇沉吟許久,直到娜娜小姐屏氣凝神,幾乎要怒目而視,才笑着說了句:“以後如何暫且不論,之前的事,就不提了。”
娜娜松了口氣,又狠狠瞪她一眼:“狡猾小心眼的女人。”
她的話聽起來是不計較了,但潛台詞也可以理解成:她并不信任這兩姐妹以後不會對她不利,要是真有害她的那一天,這件事還是要拿出來計較的。
能接任家族大權的貴族女人,目下無塵是一回事,哪裡有幾個真的不聰明的。莉娅啜了口杯中飲料,笑而不語。
清爽甘美,酸甜可口,挺合她胃口。
莉娅不接茬,娜娜就不好再說什麼,哼一聲問她:“你怎麼攪和進七武海計劃裡去了?是不是薩卡斯基那個殺人魔逼你了?”
這還真沒有。
帕莎麗納家的兩姐妹對薩卡斯基大将的都有很深重的惡感,莉娅否認這件事和薩卡斯基有直接聯系,娜娜也并不完全相信,隻惡聲惡氣地讓她趕緊想辦法脫身:“妮娜受了那麼重的傷都養得比你好,你這樣的女人,扯進這種事情裡遲早被弄死。”
雖然對薩卡斯基深惡痛絕,帕莎麗納·娜娜對她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關切。
難道誤以為她是在薩卡斯基魔爪下飽受虐待的小可憐?
莉娅沒法解釋,隻能盡量輕描淡寫:“工作嘛,沒辦法。”
七武海的選拔計劃啟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除了大量調查結果的整理工作,莉娅躲過了許多不懷好意或目的性很強烈的各方接觸,掉肉也正常。無他,操心勞力并長身高爾。
帕莎麗納家的保镖一身黑衣黑黢黢的地圍着兩位主人站了一圈,娜娜非常不屑于她喝的飲料:“我過了八歲就不喝這種小鬼頭才喝的果汁了。”
雖然度數低,姑且還能算是果酒…莉娅四下望望,許多女士手裡都拿着一杯,想來是很青睐于這種飲料的顔色和口味。娜娜的鄙視大約隻是貴族小姐的個人喜好以及傲氣作祟了。
莉娅好脾氣地笑:“我喜歡喝果汁。”
娜娜耳朵裡聽不進話,執意讓人送來各色酒飲給她品嘗。莉娅是為工作而來,當然不可能多喝,卻也不好大庭廣衆之下不給主人家面子,隻好邊客氣推辭邊挑幾樣略嘗一口。
“今天是娜娜小姐的宴會,老拉着我做什麼呢?”胃裡不太舒服,莉娅随手拿了塊小蛋糕墊肚子,促狹地示意她看場内許多貴族青年熾熱的目光:“那麼多好男人等着娜娜小姐垂青呢。”
娜娜冷笑:“那些東西算哪門子的好男人,你什麼眼神?”
莉娅:“……”
莉娅:“你總這麼待着,宴會開得就沒什麼意義了吧?”
娜娜冷哼:“是你待得煩了吧?”
莉娅溫柔微笑:“我不太習慣參加這種宴會,一會兒恐怕要提前回去的。”
雖然隻是走個過場,她還是能感覺到今天這場晚宴其實并沒有多正式。貴族和貴族相談甚歡,官員和官員紮堆交流,身份不明的各路賓客三三兩兩分散很開,眼神和舉止都是警惕而不懷好意的。
氣氛實在不如何活躍,反而有些詭谲。
西瑟在另一邊給她使了兩次眼色,差不多也要開始工作了。
想着作為家主舉辦的第一場宴會這麼不像樣,恐怕帕沙麗納家現在的處境也多少有點艱難,莉娅放緩語氣:“我就是閑着沒事,幹脆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娜娜小姐和妮娜小姐。”
娜娜的臉色剛轉柔和一些,又聽見眼前這言笑晏晏的美麗少女直白地說:“但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那麼好,您也不必陪我在這裡幹坐。沒話找話的,大家都很尴尬。”
娜娜氣得起身就走:“不識好歹!”
走前又瞪她一眼:“你能活到現在真是運氣好,那個殺人魔遲早還要對你動手,上次在懸崖上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想殺人的眼神可藏不住。”
莉娅金色的睫羽微斂,還是溫溫柔柔地笑:“那我可真是要小心了呢。”
帕莎麗納·娜娜說她不識好歹是有原因的。
一個可以說是魚龍混雜的晚宴,被政府軍紮軍鎮守,真正的貴族和政府官員都在璀璨明亮的燈光下說笑交談,聽着音樂輕歌曼舞,而其他人諸如軍火商,人販子和海賊,都警惕而陰險地藏匿在各個角落陰影中,伺機而動。
西瑟話術高超身手超群,帶着她筆走龍蛇低調迅速地從晚宴離開後,他們前前後後還是遇上好幾次圍追堵截,莉娅甚至看到了上次和薩卡斯基火燒山他們談生意的軍火販子的人。
為了不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西瑟帶來的海軍隻能死戰拖延,總算讓西瑟和莉娅順利脫身。
GR60到GR69是海軍和政府的駐紮地,香波地諸島地理位置特殊,真正的貴族和高官少有願意就在此地。
今日有貴族晚宴,主要兵力都集中在62号小島,莉娅很順利地跟着西瑟潛入了海軍的物資倉庫。
這是一個大倉庫,怕引人注目沒有開大燈,西瑟先去拉地下儲藏室的大門,莉娅跟在後面,扶着貨架摸黑往前走。
倉庫後門半開,一早就卸了鎖,海風裹着浪拍礁石的濕冷鋪滿倉庫,室内溫度低得夠嗆,莉娅裹緊鬥篷,幽幽地問:“把冬季制服囤放在臨海的倉庫?”
倉庫濕度高,聲音在空曠的庫房内被水汽濾得柔潤纏綿。
“…以前世界政府劃分的,現在基本閑置了。”
西瑟的回答夾雜在嘎吱嘎吱的開門聲裡,聽起來溫和又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太暗,倉庫太大,莉娅漸漸地有一種迷失了方向感的眩暈感。
腳下的細高跟像是踩在棉花裡,站不穩,莉娅絆了一跤,輕輕“哎呀”一聲,撲在地上。
隐約有铿锵的腳步從門外走近,庫房頂上的一盞大燈啪地亮起來,強烈的光線刺得莉娅睜不開眼。
她擡手扯住鬥篷帽的邊緣擋光,蹙眉從指縫裡看見披着海軍大衣的男人大步朝她走來,半敞開的倉庫後門外岸邊隐約能看見軍艦被燈光描繪出一小片黑黢黢的輪廓。竟不知是什麼時候悄悄靠岸的。
門邊電閘旁站着閉眼向她的方向微笑的一笑先生。
那雙硬底皮鞋停在跟前,深紅色的褲管筆直挺括,沉啞得厲害的嗓音從頭頂飄下來:“怎麼是你來。”
莉娅抿抿唇,随即被掀開鬥篷帽子,強烈的白熾光刺激得她快要掉下眼淚。
薩卡斯基握着她的肩膀要把她提起來,莉娅抓住他的袖口平衡身體,剛在貨架上摸的一手灰全都黑乎乎蹭在他袖子上了。
大将先生眼睛都不眨,見她軟綿綿往後仰,便俯身撈她後背,發現她臉頰嫣紅,兩眼亮晶晶漫着水汽,口鼻裡呼出來的熱氣酒味濃重。
大将先生臉色難看:“你喝酒?”
莉娅想了想,皺着眉頭不高興:“帕沙…麗納,好啊,她套路我。”
“下回,再找她,算賬。”唇紅齒白的小姑娘被酒氣把白皙的皮膚蒸騰成粉紅色,突然捧着男人的大臉認真地看,喃喃自語:“怎麼瘦了?還變黑了?”
蔥白的手指在眼下細細摩挲,“還長了這麼重的黑眼圈…”指尖涼涼的,摸得薩卡斯基頭皮發麻。
眼見小姑娘難受地眯起眼睛,看着要哭出來了。薩卡斯基輕輕把她往懷裡攬,開口正要說點什麼,她又笑眯眯地擡高手,不客氣地拍向兇惡嚴峻的大臉。
清脆亮耳的一耳光在庫房頂餘音繞梁,西瑟覺得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他耳朵裡隻能聽見莉娅懶洋洋地,用溫柔可愛的嗓音說:“你參觀呢?還不把燈關上,蠢貨。”
一笑先生摸索了幾分鐘,微笑着把電閘拉掉了。
————
醉醺醺的莉娅小姐有條不紊地進行工作,裝倉,掩藏,記錄,一樁樁一件件,井井有條。
一笑站在岸邊,讓在躺在海底的海樓石一塊一塊浮上來,小姑娘就在他幾步外,輕聲細語地指揮:“這塊形狀不規則,這麼小,先放在這裡,最後填倉吧。”
于是士兵們嘿咻嘿咻把别的大塊石頭運走,而小姑娘慢慢挪到他身邊扯着他的袖子往前,慢吞吞道:“一笑先生,這塊,就這裡,來一刀呗? (*^▽^*) ”
一笑順着力道摸了一把。
線條規則的矩形一角,平滑的表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執盲杖的手悄然握緊。
曆史正文。
碩大的石塊沉入海底,被海浪和風聲掩蓋了所有動靜。
薩卡斯基從軍艦上下來,見她一個人在岸邊探頭往下望,伸手拉了她一把:“站那麼近,一會兒掉下去。”
小姑娘還是軟綿綿的,話音帶笑:“看浪潮呢。(=^▽^=)”
薩卡斯基:“浪有什麼好看,後半夜就會退潮。”
莉娅笑眯眯地,高興得毫無道理:“是呀,退潮啦,會把貝殼和石頭帶到很遠的地方去。”
她把後腦勺靠在他胸前,很親密的姿态。薩卡斯基就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