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大聲,語氣嚴厲,米姬一抖,整個人似乎縮得更小了:“可是大家都知道最後會選我,我…我想跟他走…”
幾雙眼睛跟着米姬指的方向齊刷刷看向本來已經在慢慢後退的力利。
力利:“Σ( ° △°|||)︴?!”
洛琳用力盯着那個卷毛的小胖子,眼神忽地一閃。
力利見勢不對,拔腿就跑。
洛琳:“追!”
米姬緊張地拉住她:“洛琳姐姐…”
洛琳低頭:“米姬,抓住他你就可以不用去祭祀了!”
“可是…”
“米姬!你可以不用離開家了!”
米姬被姐姐眼睛裡的灼熱燙了一下,瑟縮着,慢慢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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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某個小島上,巨大的火光伴随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島中心爆發,光和熱瞬間淹沒了整個島嶼,熱能四散沖擊,島外圍的軍艦上在刺眼的光裡能瞥見一點陸地上飛沙走石的情景。
整整過了20分鐘,光芒才逐漸黯淡,露出狼狽不堪的坑窪土地。
島内建築已成廢墟,遍地沙石瓦礫,在某間房子殘骸堆成的小山搖晃起來,一道身影猛地頂開沉重的石塊,立在煙塵四起的山包上。
一群士兵呼啦啦圍上去:“大将!”
他視若無睹,松手敞開外衣,将懷裡的人放出來。
赤犬掐着莉娅蒼白無神的臉蛋,呵道:“醒醒!吸氣!”
少女失焦的瞳孔微微一動,漸漸恢複神采,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心髒跳動的聲音震得她耳膜生疼。特大爆炸的餘韻還在她的腦袋裡歸檔,令她感到手腳無力,頭痛惡心。
僅僅半顆,那枚追求古代兵器殺傷力的炮彈竟有這樣的威力。如果沒有薩卡斯基護着,她恐怕性命堪憂。
天才和瘋子果然隻有一線之隔,那位看起來那樣瘦弱不堪的科學家,瘋狂起來連家鄉和鄉人都不放過,真是令人心驚膽戰。
莉娅偷看一眼赤犬黑沉的臉,輕咳一聲:“還好是最後半顆了,是吧?”
赤犬大将沾了滿身的灰,半邊臉都是塌房的石灰粉,西服外衫敞着,襯衣扣子崩開幾顆,領帶斷成兩截扔在他腳邊,連大衣也被埋在了房子下面,很是不怎麼體面。
赤犬沒說話,跨了一步到房子倒塌前窗下的位置,一腳踢開壓在上面的房梁,彎腰用力掀開一塊不起眼的石闆。
石闆下頭有鐵質的門栓,在赤犬緊繃鼓起的手臂發力下,如同脆弱的樹枝被攔腰折斷。将石闆抛到一邊,赤犬探手進去像拎小雞一樣提出一個男孩。
對方顫抖得如一片風中搖曳的枯葉,眼裡盛滿驚恐和絕望。
赤犬居高臨下盯着他的眼睛,冷聲道:“是你把她推出來。”
這個地道是一處避難所,在爆炸前來不及疏散民衆,也是莉娅拜托赤犬砸了鎖安排普通民衆先進去避難,她自己是最後進去的。
士兵們都帶着裝備,退遠了自己去找的掩體,誰知道爆炸最後一刻這小子給她推出來了。也就是薩卡斯基反應快,不然後果難料。
小男孩的母親從地道裡擠出來,撲到赤犬腳邊:“求求你饒過他吧!小孩子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
這位母親言辭懇切,語調悲戚,看起來十分卑微可憐。陸續爬出地道的民衆和周遭的士兵有一部分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但赤犬是什麼人,他是可以眼睛都不眨,下令擊沉一個島嶼不就活口的男人。這個女人卑劣狡猾的小心思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見他無動于衷,女人又撲向莉娅:“小姑娘,他就是不懂事,我替他向你賠罪,求求你…”
莉娅微微皺眉,牽住了身邊男人的衣角。
她擡頭望向赤犬,本來想說點什麼,眼神忽然凝固了一下,臉色似乎又蒼白了些。
薩卡斯基抓着男孩的手稍微松了些:“你是不是…”
莉娅轉回頭,淡淡地笑起來:“舍不得孩子?那不如你陪他一起?”
孩子和女人同時一顫,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一開始就對他們好言相待,施以援手的溫柔姑娘。
連薩卡斯基都略帶意外地看她好幾眼。
莉娅笑容冷淡。
虧她一開始還覺得這孩子虎頭虎腦很像小時候動畫片裡的一休,結果是個無腦追星的白眼狼。
小孩子的天真和惡毒一樣無法掩飾,他看薩卡斯基的眼神隻有恐懼,看她的眼神卻是憎恨和惡意。明明真正将瘋子科學家逼上絕路的是薩卡斯基,而且瘋子科學家還差點害死島上所有人,結果最後他卻把氣撒在一個幫過他的人身上。
莉娅冷冷地看着男孩:“不敢恨強大的仇人,也沒有勇氣承認自己信錯了人,最後卻對一個無冤無仇的人發洩惡意。你不僅無能又愚蠢,還是個懦夫。”
她一向對小孩子很溫柔耐心,卻不會對忘恩負義的壞人包容忍讓,嚴厲尖銳的措辭她并不是不會說,隻是自持教養罷了。
男孩的臉慘白慘白,莉娅頭也不回:“其他人可以帶回馬林梵多安置,這對母子,丢海裡自生自滅吧。不願意走的人也可以陪他們一起。”
赤犬大将稍一點頭,小副官立即帶着士兵們按照莉娅的吩咐去辦事了。
莉娅扯過薩卡斯基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開什麼玩笑,一個能培養出仿造古代兵器大規模殺傷武器的重工業小鎮,她瘋了才會放他們在賊匪勢力遍地走的偉大航道亂竄。況且馬林梵多這種戰損區後院,技術性人才永遠都不會嫌少。
她倒不是沒動過這群人的主意,隻是現在看來,他們的整體三觀和道德水平都不太達标,無論自用還是給革命軍送福利,都容易引狼入室,禍及己身。還是先交給海軍,讓戰國薩卡斯基之流費心調理吧。
莉娅回到軍艦旁,擰了熱毛巾給薩卡斯基擦後腦勺的血迹。醫藥箱都已經準備好了,她要立刻給他做清洗消毒和包紮處理。
她頭一回親眼見到他受傷。一擡頭看見好大一股血嘩嘩從他後腦淌進脖子裡去,莉娅的耐心和寬容瞬間煙消雲散。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以薩卡斯基的能力,大概油皮都不會破一點。
見她眉頭微蹙,仍舊是心情糟糕的模樣。薩卡斯基開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傷。”
她微微一笑,為他做好包紮,正要說什麼時,突然笑容又僵住了。
“怎麼?”
莉娅摸了摸傳出異動灼燒皮膚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張紙,那是力利的生命卡。
潔白的紙張有一半像是被曬幹了水分的嫩葉,枯萎蜷縮成一團,化為灰燼,且還在緩慢地枯萎。
莉娅藍色如天空般晴朗的眼眸烏雲密布,結滿冰霜。
薩卡斯基将帽子扣上剛包紮完畢的腦袋,起身吩咐:“準備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