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小姐！”

“島主！”

“島主！您終于來了！”

島上居民們一擁而上，把莉娅圍了起來，負責提前到伊萬接洽農業部小組的格爾戈和尤娜幾個年輕人都被擠到外圈去了。

保镖隊長伸手擋住差點沖到莉娅身上的負責人：“慢點！急什麼，十個島主也不夠你們這麼擠！”

莉娅仔細看了一下，認出是多拉格那邊轉職到她島上的一名前革命軍，奧格斯特——這樣轉職的人員有十來個，既有從多拉格那邊過來的，也有從她這邊過去革命軍的，都是基于個人意願，再經過嚴密審查後，由她和多拉格雙方都點過頭才成功轉職的。——奧格斯特能力不錯，在農業部裡擔任管理兼技術組長。

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莉娅意識到對方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想通知她。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滿臉憋着一肚子話的模樣。

這是管理們上島以來第一次出島，工作對象又是完全不認識的島以外的人，心裡不安很正常。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同樣被下屬團團包圍的黑薩，立馬被對方捕捉到視線。

薩卡斯基揮開替他披上大衣的副官，大步走過來，生人勿近的氣場逼退了莉娅周邊大部分人。

黑色軍靴停在她跟前，黑薩低頭看她雪白的臉：“要做什麼？”

莉娅呵了口氣，白霧消散在寒冷的風裡。天氣太冷，她的雙頰和鼻尖凍得殷紅，下巴縮進鬥篷毛領，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要過去那邊的屋子裡，大将先生先忙自己的事，不用操心我了。”

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做，現在是分開的最好時機。

冰天雪地裡，黑薩捉出她藏在袖子裡的兩隻冰涼的手捂了捂，點出自己的兩個親兵：“跟好她。”

接着扭頭看着她的眼睛，紅瞳發沉，嗓音威嚴：“去吧，不要亂跑。”

這意思很明白，他沒打算放松對她的看管。

她的下屬們都在一邊看着，莉娅不急着争論什麼，隻順從地朝他微笑，便領着自己人浩浩蕩蕩離開。

薩卡斯基的目光跟在她身後，看她金棕色的長發披散在灰白的毛絨鬥篷上，在暗淡的天色下熠熠生輝，直到她的身影被衆人擁護着進入院子，合上木屋的門。

小副官安靜地站在一邊，不敢出聲。

他們的長官似乎有些變化。

雖然威勢依舊，但氣場卻更加可怕了。離他最近的小副官尤其能感受到那股冷酷狂躁的氣場。還有那雙他壓根不敢問的紅眼睛，像刀子，又像岩漿，看人時鋒利又暴烈。

薩卡斯基從小副官手裡抽走手套，慢慢給自己帶上：“找到了嗎。”

這雙手套是幾年前莉娅送他的聖誕禮物，質量很好。當時他以為自己用不上，沒想到一用就是許多年。

小副官硬着頭皮彙報：“…他們轉移得很迅速，加上有CP9的手筆，痕迹清理得太幹淨了。”

黑薩面無表情，沉啞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砸：“那就是沒查到？”

小副官身後的親兵深深埋頭，大冷的天，額頭上沁出一層細汗。

小副官到底撐住了作為海軍大将副官的場子，脊背發麻地繼續回答：“不是完全丢失了線索，目前能确定他們還停留在颠倒山附近，估計和政府軍取得了聯系。”

黑薩垂着眼，回憶了一下毛薩腦海裡離開間諜的根據地前看到的畫面。

貓科動物的瞳孔在黑暗裡發亮，基本上能确定是動物系果實能力者。恐怕還是個熟人。

瞥了一眼遠處緊閉的小屋門，薩卡斯基冷聲道：“去準備，晚上出航。”

他閑得太久，給了别人太多越界的機會。無論是世界政府還是其他的什麼雜碎勢力，吃了他的都要給他吐出來。

屋内莉娅招呼兩個士兵坐下喝杯熱茶，被婉拒了。他們是薩卡斯基身邊的親兵，隻聽命于薩卡斯基本人，而非跟随海軍本身和大将的軍銜。這類士兵目前看來無官無職，實際上以後都是要放到軍隊裡做士官，去帶薩卡斯基最精銳的隊伍的。

莉娅了解這些，沒有多客氣，轉頭吩咐保镖隊長：“安德魯，拜托你安排一下。”

他們在裡面的一間房間議事，是兩島人來之後收拾出來的會議室。和島上布置得大差不差，拼湊起來的會議長桌，立在前面的大黑闆一看就是從島上帶過來的，鋁制粉筆架上還有礦島研發部出産的記号。

一下子進來幾十号人，本來還算寬敞的地方也略顯擁擠。保镖隊長安德魯給兩個海軍一人塞了一杯熱茶，将他們拖遠了些。

他力氣大，兩名身經百戰的親兵驚詫地發現自己一時間掙脫不開。對莉娅小姐的人，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又不能放開手腳動手，隻好被拉走。

會議室門開着，遠一點除了聽不清，但能清楚看到莉娅的身影，加上隊長身上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大哥氣度，兩名士兵對視一眼，配合地站在原地，沒有硬要跑到門口去聽人家開會。

他們跟着薩卡斯基有三四年，見證過莉娅和薩卡斯基關系和睦的最後那段時間，對她沒什麼警惕感。

負責人們輪流彙報完在大伊萬的工作進度，七嘴八舌地跟她反應一些别的問題：

“對接的應該都是他們國王信任的人，對種植的事情都很積極。”

“大伊萬實在太冷了，土壤層也硬得不行，能直接耕種的糧食不多啊。”

“我們三号的‘地龍’土豆适應得很好，昨天全發芽了。我沒跟他們說，但我覺得有希望大豐收！”

“你們直接負責種植技術指導的還好，我們運輸的要應付好幾撥人，有的還算配合，有的總是找茬，還有的天天打聽這打聽那，搞得我頭都大了。”

“我跟他們外交官混得熟，你們不知道，麗莎指揮大棚建設的那段時間，大伊萬的農業部鬧起來了，國王派來一個大臣，就地槍決了好幾個間諜！”

長期的集體生活和全體協作方式的建設工作，讓島上的管理者們對外界的交流适應很快，莉娅含笑一一聽了大家的反饋，心裡暗暗點頭。

她的管理者們在島上幾年的高強度工作學習壓力中，已經迅速成長起來，現在大都具備承擔更多責任的能力。換言之，都能擔事兒。

看看他們如今身強體健，意氣風發的樣子，誰能想到這個房間裡的大多數人身上曾經帶着天龍人的奴隸烙印，曾經朝不保夕、遍體鱗傷呢？

這大概就是她建立兩島，嘔心瀝血的意義之一的體現。

即便有一天兩島不複存在，她相信，在兩島上生根發芽、愈合傷口的這些人，也已經擁有在時代潮流中奮勇掙紮，相互團結，上岸生存的能力。

“奧格斯特，你還有話要說吧？”莉娅等會議室稍微安靜下來，拍拍手，轉向臉色嚴肅的農業部組長。

奧格斯特坐在桌子一角，眉頭緊擰：“是的。島主，北海港口副食品店昨夜傳來消息，海賊團堂吉诃德家族有新行動。今天早上我就接到消息…”

他握緊拳頭：“我們從北海返程的兩艘貨船，被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劫了。”

莉娅眉心微沉：“有人員傷亡嗎？”

奧格斯特：“沒有犧牲。根據商隊出行安全手冊，在發現襲擊者是堂吉诃德的第一時間，船員們就全部下到潛水艇了。很幸運，兩艘船上都有魚人夥伴護航，大家最後全部成功逃脫。”

堂吉诃德這次出動的幾個幹部包括多弗朗明哥本身，都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下不了海，她們船員準備充分，這才僥幸逃生。

隻不過多弗朗明哥和他那個爆爆果實能力者下屬，在海面也對海裡有殺傷能力，有人受傷在所難免。

奧格斯特：“堂吉诃德出現在離開北海的必經航線上，目的似乎是擊殺世界政府的某個官員。路過其他普通的商船并沒有遭遇他的襲擊。島主，他襲擊我們的商船會不會是…”

堂吉诃德的目的都能查出來，估計是羅西南迪提供的情報。至于獨獨他們的商船被襲擊，莉娅聽懂了奧格斯特的未盡之意。

她在堂吉诃德經營人口買賣的時候橫插好幾手，海軍和大伊萬聯合傑爾馬66對人口組織的剿滅能夠這麼順利，和她之前的下狠手削弱也脫不開關系。

這件事她直接動用了兩島在北海布置的系統，來北海的這批管理者們她給做過出差培訓，關于北海她與堂吉诃德家族交手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莉娅輕敲桌面：“我們畢竟做的是糧種生意，難免越來越紮眼。島上和副食店的關聯被查出點什麼，對于堂吉诃德這種北海本地勢力來說，是遲早的事。”

她明白奧格斯特擔心什麼。

如果這次襲擊是因為堂吉诃德得到了什麼消息，發現兩島暗中壞過他的事，而進行的一次試探，那兩島接下來在北海的行動會變得更加困難。

“糧食是極其重要的政治籌碼，當初決定做這門生意的時候，大家是做過心理準備的。”

莉娅餘光掃向門外站得筆直的兩名海軍士兵，保镖隊長正給他們搬來一隻爐子取暖。

“不論堂吉诃德有沒有發現我打擊過他們的人口交易，做糧種生意的兩島也必然會被越來越多不懷好意的眼睛盯上。”

屋外風雪簌簌，落雪密集地打在木屋上，襯得屋内格外靜谧：

“至于我做過的那些事，我從不感到後悔。我也不對兩島，不對你們感到抱歉。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也希望你們日後如果有機會，有能力，也會這麼做。”

莉娅聲音柔和，淺淺微笑的美麗臉龐上眼睛明亮，鋒芒畢露。

從奴隸籠中解放出來的管理們安靜地看着她，神色平靜而堅定。

對這件事，莉娅沒有多說，捎帶兩句就過去了：“有件事通知你們一聲，我們的危機不僅在堂吉诃德，世界政府也盯上兩島了。你們還要在北海待一陣子，哪怕是在大伊萬境内，也務必要注意安全，保持警惕。”

被龐然大物的世界政府盯上，本來乍一聽是很容易引起恐慌的。但有了先前關于堂吉诃德事件的鋪墊，大家隻是覺得心情沉重，仍然不失冷靜和應對思考。

幾個年輕接班人若有所思地把這一切看進眼裡。

尤娜走前粘着她說了會兒悄悄話，下巴擱在莉娅的椅子靠背上，歪着頭跟她說：“島主，你沒來的時候他們可穩重了，你一來，他們比島上的娃娃托管班都吵！”

莉娅笑眯眯地捏捏她壓出肉的臉頰：“第一次是這樣的。你和格爾戈做得也很不錯，我看各方都協調得很好。”

格爾戈不好意思像尤娜一樣挨着她撒嬌，坐在另一邊吃保镖隊長帶來的糖果，突然想起什麼：“羅莎跟我們到伊萬待了兩天，說想在這個國家四處看看，就先離開了。”

大伊萬門口就是領着海軍部隊的青雉，莉娅覺得大概羅賓是想避免和他碰面：“嗯，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自己行動也沒問題。”

羅賓情商高，她的年輕下屬相處過一段時間後都很喜歡她，離開的時候路費和行李都給她備齊了的。以羅賓的本事，隻要遠離海軍政府，莉娅還真沒有多擔心。

會議散場後，莉娅留下了奧格斯特，把保镖隊長安德魯也叫進來：“各個據點，包括副食店和兩島，近期保持固定聯絡，一定要保證訊息的通暢。奧格斯特，我會和多拉格桑打好招呼，革命軍的情報網得和我們互通。”

北海局勢混亂，但他們的目光決不能隻放在北海。即便在北海投入頗巨，然而如果有必要，莉娅随時可能通知兩島人員全部撤出。

“安德魯，”莉娅轉向保镖隊長：“之前拜托你關注摩爾岡斯的動向，有消息嗎？”

如果多弗朗明哥能從那麼多隐晦的暗線裡察覺到她的動作，那麼可能洩露消息的渠道隻有兩條。

保镖隊長坐在她對面，眼睛沒離開過兩名海軍。他嘴唇微動：“有線索了，有一個港口的店鋪被他報社的人光顧過。現在掌握了他近一周的活動範圍。”

薩卡斯基的嘴巴沒人撬得動，也沒人敢撬，連小副官都不一定知道她給赤犬大将提供過北海相關情報。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選項，隻能是摩爾岡斯這個新聞販子面對多弗朗明哥的威逼利誘吐了嘴。

區别隻是吐多吐少，要怎麼應對。

莉娅：“很好，保持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