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默認天龍人倒台了。
聖地瑪麗喬亞都被摧毀,世界政府也喪失了名正言順的統治權力。
世界貴族勢力猶在,但各地難以避免地陷入了迷惘的慌亂。
正統與非正統的本質差别,并不是說一句區區名頭就可以抹消。
聯盟國的聯結無聲地土崩瓦解。
曾經由前世界政府協商劃分的海上航路,此時它們的歸屬也變得不再明朗。所有利益相關方都在蠢蠢欲動。
而憑借與大貴族姻親關系,以及豐厚的上貢才能長期占據繁茂航線的小國,早在瑪麗喬亞醜聞事件之後卷入内亂的困境。
剛剛傳出的兩島之戰的影像,更是令國内外處境雪上加霜。
南海某條商貿航線上,一隊中小型船隊裝載着貨物在某小港口外徘徊。
船長和商隊負責人相對無言。
老水手在旁邊勸:“快天亮了,試一下吧。往前走也是危險,往回走也是危險,不如在這裡賭一把。”
他們載着幾船貨物出來,已經遇見好幾次勢力火并搶地盤的亂象。走到一半更是收到消息,買貨的商行已經倒閉,主家的小貴族帶着整個家族不知跑哪裡去了。
因為是多年老客戶,對方隻交付了半成定金。現在人跑了,後半程的路不安全,走回頭路也是一樣的問題,倒黴的是連剛抵達的港口也因為内亂封鎖。
臨時隻找到了這麼一個看起來還算幹淨完整的小港口。可一路過來遇上太多事故,不知道這個港口的情況,船長和商隊領頭也不敢輕易停靠。
“船上食物和飲用水不多了,不靠岸也很快要彈盡糧絕。”老水手又勸。
這時候不賭一賭,等到時候沒吃沒喝,船員遇上匪賊,連還擊的力氣都沒有。
商隊領隊一咬牙:“靠岸吧!”
船長沒有反對,五艘商船依次往港口靠攏。
忐忑地打出信号,所有人都緊張地等待着,準備被驅趕或逃命。
不過五分鐘,港内便出來一艘中型帆船。與商隊确認身份信息,大緻檢查過貨物後,這支名叫星輝之帆的船隊,順利入港。
“現在是我們紅星珊瑚港的特殊時期,路過的客船請不要随意離開指定的船位,非工作人員也請不要離開指定旅館所在的區域。”
職業裝的接待人員語速和步伐都偏快,梳理得齊整的頭發和臉上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棉絮,但她顯然無暇整理面貌:
“如果想做貨品交易,可以先在旅店前台登記,第二個工作日内會安排專人與您接洽。”
說完這些,把他們領到一家大旅店,港口接待員就匆匆離開,隻留下船長和商隊領隊站在前台面面相觑。
前台接待敲敲桌子,禮貌又簡潔地問:“您好,請問幾個人,定幾間房,要什麼房型?”
領隊看了一眼立在桌上的價格表,又和船長對視一眼。
合理公道的價格,還有豐富的送餐服務,在這一路混亂的航線中實屬罕見。
商隊和船員加上護衛,一行一百二十多個人,全數被妥善安排入住,附近一整片旅舍酒館都是同一産業鍊,百來個客人進來就跟溪流入海一樣,接收起來毫無壓力。
船長馬不停蹄安排人去補充船上糧食酒水,商人更關心生意。見旅店規模不小,工作人員有條不紊,食水不愁,價格穩定,心裡猜測背後必有大人物撐腰。
領隊也等不及先入住,直接在前台禮貌詢問:“剛才那位接待的女士說,這裡可以做貨品交易?”
前台抽出一本目錄和兩張表格給他:“想交易現金、黃金和物品都可以,價格類目參照這本商品目錄。
想買目錄裡的東西填這張表,簽字蓋章交定金,兩個工作日内調貨送上門。買得多有折扣和運送服務,具體優惠活動目錄裡有标注。
想賣東西填這張,填寫格式背面有。填好了交過來,兩個工作日内會有專門的驗收員去估價。”
領隊捧着目錄,沒舍得離開大廳,轉頭去歇客區坐下,迫不及待開始研究這裡的商貿。
紅星珊瑚港瞧着其貌不揚,實則内有乾坤。
不聲不響一個南海小港口,居然擁有全世界各地的貨源。從日用品到珠寶原石,從棉花絲綢到糧種農作物,從木材到鋼鐵,從廚具…到火藥。
翻到糧種頁碼時,領隊的手微微顫抖,等翻到火藥配方頁碼,穿暖花開的天氣,他的腦門上硬是沁出一層冷汗。
船長端了兩杯自助飲料過來:“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領隊啪地合上書,把船長吓了一跳:“你怎麼回事?身體不舒服嗎?”
領隊搖頭,接過船長手裡的大杯橙汁,一口氣喝了一半。
他們入住交的費用,包含了大廳的自助早餐和茶歇,可以憑房卡進自助區取餐。
船長又去拿了些小吃回來,領隊挑了塊玉米餅:“沒有酒嗎?”
“酒桶空了,說是今天客人太多,一會兒補上。”船長抓了把椒鹽花生吃:“喏,大家都出來看錄像了,兩島之戰。”
領隊掃視大廳,原本隻坐了一小半的位置已經滿員,還有部分人沒位置坐,就靠在牆邊,站在過道邊,三三兩兩,交談或喝酒。
原本空曠安靜一樓待客大廳,塞了起碼有三四百人。
分布在大廳各處的八隻電話蟲啟動,畫面不太穩定地閃爍幾下,放出兩島戰場的畫面。
工作人員還在調試畫面,觀衆們竊竊私語:
“打都打完了,現在還放什麼?”
“你怎麼知道打完了?”
“打完都幾天了,現在我們看的都是錄像。”
“我也看了錄像,從隔壁酒館過來的,看完天龍人的投降書就出來了,太擠了。”
“旅店這裡隻有最後小半截錄像,前面的被各個酒館都借走了。”
“啊,我還想再看一次天龍人投降簽字呢。”
“什麼?世界政府輸了?!”
“你剛出海回來嗎?也不看看報紙,降書都登報三天了。”
“這裡怎麼敢放錄像啊?也不怕…”
“怕什麼,天龍人都玩完了!”
船長扭頭看了一眼,說這話的人是個強壯的絡腮胡,語氣裡透出憎惡和幸災樂禍。
雖然敢說的人還是少,比較天龍人威名遠揚,權重日久,誰知道是不是還留有什麼後手。有怕說錯話被牽連的,但更多人心裡也不是不爽快。
惡行累累的天龍人一族,坐下那麼多滔天惡事,憑什麼站在頂端統治世界?
領隊扯了他一把,船長不再盯着别人,轉頭看向最近的屏幕。
————
兩島戰場上,世界各族戰士們勝利的咆哮響徹天空。
兩島島主站在巨人高舉的雙手上,對來援的友軍表達感激,深深鞠躬,并随即發表世界安全共同維護提議:
“非常感激各位義無反顧前來,為支援對抗前世界政府作出了巨大努力和貢獻。
為了世界的和平安穩,兩島提議,即刻成立維護世界各海域、各國家地區基本治安的聯合軍隊。”
“前政府的勢力依舊遍布世界,此時正是需要大家團結一緻,集中力量的關鍵時期。”
“當着全世界人民的面,終結天龍人殘暴統治的各位,也承擔着建立新的世界的巨大期待。”
“我衷心地期待,各族同胞在戰場上所表現出的勇敢、智慧、力量、才能、以及決心和毅力等優秀品質,可以同樣投入對更美好明天的建設之中。”
“這個世界的未來,就仰賴各位了!”
慷慨激昂的演講奠定了世界各族合作共赢的基礎,也确定了兩島“為人民代言”的立場。
戰争剛剛結束,也才剛剛開始。
撇開暫時敗退的天龍人不提,其餘各族此時還能安穩待在兩島,是因為這裡是最适合劃分戰利品的地方。
天龍人的王因為瑪麗喬亞徹底坍塌,魔法陣也被破壞,不得不撤走。
三名五老星被收押,分開關在不同的地方。
前政府軍在投降不殺的口号下,紛紛束手就擒。貴族将官和普通士兵俘虜打亂,兩島劃了地盤,給他們分派修複任務,換取飯食。
兩島現有的建築安排不下所有援軍,未免分歧,在岸邊建起各個族群的臨時安置點。
給所有人一點休整時間,會談定在第二天。
醫院裡塞滿人,幾位主将都負傷。莉娅先去看了澤法和一笑,再去看了全力控制海岸戰局的費舍爾,然後去慰問了兩島衛隊和革命軍支隊的戰士,又去探望了海軍部隊和各族首領人物。
等她終于得空踏進薩卡斯基的病房時,已經是下午了。
支開了随從的下屬,薩卡斯基的親兵守在門外,莉娅在他床邊坐下。
“辛苦你了,薩卡斯基,傷口疼嗎?”
她打量着男人頭上的紗布,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那裡有一道淺淺的血痕,大概是戰場上被彈片石子劃傷的。
薩卡斯基捉住她的手:“你是故意的。”
今天他一直在病房裡,聽見她在外面來來去去,路過數次,每次都拐進了别人的病房,就是不來看望他。
分明是故意把他放到最後。
莉娅笑了笑,輕輕反握他的手,十指相扣,目光溫柔。
一小會兒的功夫,薩卡斯基的語氣柔和許多:“沒有怪你,需要我幫忙就說。”
他想,她是實在忙不過來了。這麼多傷員,各族和革命軍都是需要兩島表态的,澤法老師是兩島武裝部隊的中流砥柱,更需重視。
隻有他,他和她關系不一般,隻有他的身份能包容她。既然如此,讓她歇口氣又有何不可。
莉娅确實有點困頓。
幾位主力沒有傷重到要住院,隻是為了方便管理,就安排地方統一處理傷口,養精蓄銳,到晚上直接一起參加慶功宴,和準備第二日的商談。
所以她再累,也還不能休息。
薩卡斯基把她攬到病床上,讓她枕靠在肩上,嘴唇輕蹭她的鬓角。
莉娅眯着眼養神:“你什麼時候出發。”
兩島和瑪麗喬亞開戰,薩卡斯基跑去摻和她和唐吉诃德的恩怨,又臨時決定代表海軍勢力下場,支援兩島對抗瑪麗喬亞的戰争。
去往和之國的軍艦已經走出很遠了,莉娅不覺得他真的能把那裡交給庫贊。
“半小時後。”
薩卡斯基攏着她的手,細細看她的手指。
“這麼快啊。”
其實原本打算這邊一結束就出發的,薩卡斯基想。
“你喜歡這個嗎?”
他捧着她戴戒指那隻手問。
那是一粒碩大的藍寶石,光澤飽滿,在自然光下也華麗得動人心魄,和女人湛藍的眼瞳交相輝映。
“深海巨人,天龍人傑伊戈路西亞家族的珍藏,我忘了把它收起來。”
莉娅一離開戰場,就急匆匆把那些鑽石手鍊耳墜之類的珠寶摘下,交給她的衛隊長安德魯保管。沒想到還漏了手上這枚戒指。
她把戒指戴在食指,薩卡斯基盯了好幾眼,莉娅差點要問他是不是也想戴戴看。
誰知他又突然說:“結婚嗎?”
莉娅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他。
以前也就算了,現在她代表兩島,他也算代表海軍,剛打完世界政府,島上還一堆立場不一的種族在緊張地等待表态,現在求婚?
兩島島主和海軍的繼任者?
還嫌不夠亂嗎?
薩卡斯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次還是沒戲,但他堅持加了一句:“我說過,你可以影響我作為海軍大将的判斷和決定。”
兩島拿得出手的有澤法,有費舍爾,有一個巨人族,貝加龐克的科學兵造勉強也算上,但本身戰鬥力依舊不太夠。
和海軍聯姻結盟一下,隐患确實有,好處也是實打實的。
兩島需要更多的戰力,海軍迫切需要洗刷名譽、穩固軍心、強大的後勤支援,何嘗不算互利互惠呢?
但莉娅并不很心動:“不。”
薩卡斯基平靜地問:“還差多少分?”
莉娅沒回答,微笑看着他。
薩卡斯基自覺地不再問,隻強調:“不管怎麼說,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
莉娅:“這個嘛…”
薩卡斯基捏住她神情狡黠的臉蛋,低頭親吻她不懷好意的嘴唇,禁止她說出惹人心煩的話。
門外發出了一點動靜,但兩人無暇顧及。
她的護衛和他的親兵副官在外頭守着呢,不會有什麼問題。
薩卡斯基在這方面總是主動又強勢,和他平時克制的表象完全不一緻,即使盡力溫柔,對莉娅來說也還是猛烈。
她被親得七葷八素,淡色的唇瓣也紅得濃郁。
“薩卡斯基,”臨了莉娅贊賞地親親他的下巴:“最近沒有抽煙,做得很好。”
薩卡斯基大将抽煙有一陣沒一陣,瘾不大,她決定徹底扼殺這個不良習慣。
好不容易送走了要繼續出差的男朋友,莉娅自己也得振作精神去工作了。
澤法老師在隔壁病房休息,床頭塞滿了水果鮮花。他學生多得是,莉娅之前要發言、安頓友軍,别說搶着第一個去獻殷勤,她就是末班車都趕不上趟。
這會兒兩島管理們和費舍爾,硬是等她抽出空來,悄摸擠在澤法的病房裡,鼻青臉腫殘胳膊殘腿地開了個小會。
費舍爾漂泊多年,某些方面非常敏感:“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莉娅,你怎麼打算的?”
兩島幾乎是他另一個家鄉了,為了保衛兩島,他也傾盡了全力,費舍爾對兩島安穩和平的關心不會比島民少。
澤法也很操心兩島的立場,他和海軍如今還沒有割席,卻不希望兩島和海軍關聯太深:“艾格赫德和兩島是不是綁定太久了?”
艾格赫德因為黃猿大将駐軍,隐隐地有被劃向海軍的迹象。而艾格赫德又緊跟兩島動作,外界聯想一下,就是海軍和兩島關系緊密。
波魯薩利諾明面上不參與薩卡斯基和庫贊的競争,對元帥之争似乎也無所謂,但他絕不是省油的燈。想讓他主動放手艾格赫德,是決計不可能的。
莉娅正式下達通知,讓管理們去做準備:“三天後,兩島遷移。”
接着又說:“艾格赫德短時間内,可能不會和我們分開了。我的意思是,争取貝加龐克博士的支持和加入。”
兩島人當然沒意見,澤法聽出來莉娅的意思了:“波魯薩利諾那邊,你有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