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還有一個福字沒貼，你來”。
聞言，予湫一個人拿着工具和紙就去門口動作迅速的貼完，他站在沈季面前疑惑的問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嗎？”
“沒有”，沈季否認着不肯承認
“既然貼完了那我就回去了”。
“你今日不在這裡睡嗎？”
“朕回寝殿睡”
說完轉身就出門，連頭也沒回。
“不是說怕冷嗎？奇怪”，予湫喃喃自語着，望着沈季的背影漸漸遠去。
沈季賭氣了幾日就又随便找個理由去予湫的卧室睡，予湫以為沈季怕冷，特意把火爐的火燒得更旺。
除夕夜。
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街上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宮中剩下的人都回去過除夕，沈季和予湫去了溫宛府上，院裡擺滿豐盛的年夜飯，三個裹着厚實的披風，坐在院裡的凳子上吃年夜飯。
“陛下，除夕快樂”
“湫君，除夕快樂”
溫宛舉起酒杯道，“來來來，喝酒喝酒，祝新的一年，家國安康，陛下身體健康，我年年打勝仗”
予湫道，“同樂”
“說得好，同樂同樂”，沈季回應着。
三人站起來碰杯，院内白皚皚的一片，院外人聲鼎沸，為此刻的歡愉平添一份别樣之處。
“今日陛下勞苦功高，做了這麼一大桌美食，我單獨敬陛下一個”
沈季無言道：“你要是真覺得朕勞苦功高，就應該在廚房備菜的時候來幫忙”。
溫宛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心裡感歎，誰會想到，平日裡威嚴的一國之君，做飯會這麼好吃。
不過溫宛早有準備，她拿出前幾日在屋内搗鼓的小玩意擺在桌前。
“我準備了新年禮物送給陛下和湫君，算是謝謝陛下做的一桌子好菜，其他的我不擅長，除了帶兵打仗唯一會點的就是這木雕了，希望陛下和湫君君别嫌棄”
桌上的小人栩栩如生，表面泛着油光，很容易就辨别出是沈季和予湫的雕像。
沈季的木雕是平時上朝時的樣子，而予湫的是在亭中喝茶的樣子，細節很到位，一看雕刻者就是觀察很久細心雕刻出來的。
“哦，難怪你之前老盯着湫看”，沈季恍然大悟道
“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好吧”，溫宛抱怨着。
予湫拿起來細細看了許久，對溫宛的手藝表示很佩服。
過了淩晨，院外的爆炸聲準時響起，伴随着煙花在空中炸開的花火，天上落下小雪，煙花的尾迹遍布整個天空，黑夜瞬間變為白晝，予湫對于凡間的節日不是很感興趣，但自從跟沈季在一起，他就開始期待每一個節日。
孩童的嬉笑聲貫穿整個街道，點起的炮仗轟轟烈烈的響徹雲霄，标志着新的一年到來。
雪已經落在三人的身上，予湫正專心看煙花，沒有注意到沈季那炙熱的目光。
沈季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但他真的很想一直一直都跟予湫在同一個世界并肩而行，如果當時沒有去江州，如果沒有在路上遭遇刺殺中毒，他是不是還能再陪予湫過一個四季。
但他從不後悔，隻歎命運無常。
予湫望着煙花出神，他想起陸璃問他是否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想着，無所欲，無所求，無所存在的意義的嗎？原來他以前是這樣想的。
現在的予湫隻想呆在沈季身邊，想讓他永遠跟自己在一起，想守護沈季，守護他所守護的離國。
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他來這世間，是為了遇見沈季。
沈季那日問他喜字的問題時，他下意識說會，是因為他覺得如果真的要娶，那也是他娶沈季，這個想法出來的時候予湫自己都被自己震驚，他怎麼會冒出這個想法。
清心寡欲了幾千年，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想法，神動心而不自知，等到真正懂得其中含義時，早已愛得病入膏肓。
許久許久，予湫發覺自己愛上沈季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剛過完春節沈季就一病不起，予湫心裡着急，他喚來鬼差詢問沈季的死亡時間，鬼差如實回答道，“今日”。
予湫愣了許久，今日……，跟上次廣白的情況比起來連一日都沒有……
“死亡原因？”
“毒發身亡”
予湫深吸一口氣，沈季中毒了？
“什麼時候的事”
鬼差盡職盡責的答道“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剛好是他和沈季相遇的時候，他竟半點都沒有發覺。
他問道“久不問事，改變凡人命數要受什麼罰，你且說說看”
那鬼差一驚，但也隻能如實告知，“受雷刑後下凡曆劫，直到嘗盡人間百苦”。
“嗯，退下吧”。
予湫沉默的看着床上的沈季，今日已是他最後留在人間的日子。
屋外偏逢又落雨，禍不單行，邊疆急報，敵國來犯，溫宛連夜趕路向邊境行進。
宮裡隻剩下予湫一個人陪着沈季。
予湫在沈季面前坐了許久，一直握着沈季的手沒放，最後，他在沈季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房内的蠟燭被風吹滅，後花院的梅花依舊鮮豔，窗外還在淅淅瀝瀝的落雪，房内的氣溫冷了幾度，火爐裡的火燃盡了也沒人添，予湫感受着緊握的手慢慢變得冰涼也不肯放手，直到宮人前來擡屍體下棺。
予湫心裡空落落的，他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他想着，去後花院亭中吃桂花糕，去到亭中時卻發現桌上的桂花糕早就空了，給他做桂花糕的人現在正躺着棺材裡面長眠。
他無言的坐着，梅花似有枯萎的迹象，予湫出神的看着梅樹，他想起沈季每一次喊他的時候都是笑着的，唯一一次哭還是因為他。
沈季身為皇帝，卻甘願為他親力親為的做着各種雜事，不知不覺中，他早就習慣桌上永遠裝滿的桂花糕，習慣每天清晨醒來時沈季端到面前的粥，習慣有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站在自己身旁。
他走進梅樹，摩挲着樹枝，往事一幕一幕，都是沈季種在他心裡的一顆一顆種子，在沈季的呵護下無知無覺的遍布予湫心裡。
“湫，你說這梅樹，有一天會不會長得很高很高，長到天上去，把我帶到湫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想多了，沒到天門就被雷劈下來了”
“湫，我又長了好多皺紋，你說到時候你會不會嫌棄我是個老頭啊”
“不會，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湫，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二個春天，希望明年春天我也能跟你在一起”
“嗯，會的”
“湫，别哭……”
梅樹的樹枝被予湫攥得快要被折斷時他才終于回過神，低頭一看，樹枝上挂着幾滴水，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半張臉都早已被淚水打濕。
離國二十七年，帝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