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鈎吻?”
“哦?還認得我?”鈎吻身攜異香慢慢靠近風蕭蕭,如毒蛇遊曳。
風蕭蕭站原地沒動,她當然認得她。
在天下中存在很多與真人無異的NPC,鈎吻便是其中極有個性的一位。
風蕭蕭在還是劍夢職業時沒少和她打交道,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救一人殺一人的規矩,以及這人的喜怒無常。
上一秒可能還和你笑意妍妍,下一秒就猝然出手扭斷你的脖子,是個出了名的神經病。
鈎吻淺笑着停在距風蕭蕭幾步遠的地方,這個距離很危險,隻要鈎吻想,她可以在瞬間取走風蕭蕭的性命送她回複活點。
畢竟風蕭蕭現在已經不是過去能與她平起平坐的上弦月,隻是個初出茅廬的一級新人。
“妹妹不逃嗎,還是有自信能擊退我?”鈎吻把玩着手中的紅傘,眼神像鈎子鎖定住風蕭蕭。
隻要眼前人有所行動,她會立即叫這壞她好事的少女嘗嘗死亡的滋味。
“我打不過你,也跑不過你的傘。”風蕭蕭語氣誠懇,她現在隻是個小萌新而已,越九十級打boss這種事,過于勉強她了。
鈎吻是九十一級NPC,在絕大部分隻有七八十級的玩家中實力可謂是鶴立雞群。
除了那幾位滿級榜首和同級人物能奈何她,在天下間她幾乎是橫着走。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鈎吻也不急着收拾風蕭蕭了,倒是一旁從鈎吻出現就呆滞在原地的桃娘比她們兩都先動作。
鈎吻頭也不回輕飄飄揚傘将桃娘刺向她的簪子打飛,桃娘受力跌坐在地,滿面含淚:“是你,是你害了桃月對不對!”
“話可不能這麼說,她自願做蠱體培育我的藥蛇,我替她治好無藥可救的你,一命抵一命,兩廂情願,怎麼能說是害了她呢?”
鈎吻把視線勻給桃娘短暫幾秒,“活着的感覺不好嗎?”
桃娘如遭雷擊,盡管早已隐約察覺幕後真相,但親耳聽見對她造成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眼下出現的這個女人,正是當日桃月告訴她自己有救消息時,撐傘戲谑瞧她的“神醫”!
結合女人眼下所說,桃娘悲切之下,已經明白桃月失蹤真相。
她不能接受因為自己的緣故導緻桃月遇難,長久郁結的悶血終于吐出,刺目的鮮紅浸透土壤。
鈎吻像是期待這一場景很久了,笑容燦爛的補充細節。
“對了,我的小藥蛇進入身體是以宿主血肉為食,時間一長身體被蛀空完全染上毒素,宿主的面容便會漸漸長出瘡疤,變為另一人。”
鈎吻嘴唇啟合口吻甜蜜,吐出的話語在桃娘聽來卻宛若砒霜。
“也就是說,在你逐漸痊愈身體康複的時候,你的好妹妹每時每刻都在經曆蝕骨噬心之痛……”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一貫溫柔和善的桃娘口中第一次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
她痛不欲生得掩面而泣,不知道去怪罪誰……怪鈎吻不該治好她?還是桃月不該拿命換她生?
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的罪孽,隻要……她眼神停在掉落在地的桃花簪上,猛然抓起如風蕭蕭用簪子刺殺李築一樣刺向自己。
但察覺到她意圖的風蕭蕭速度比她更快,徒手抵住尖端,血珠一粒粒沿簪身滾向桃娘衣襟,染紅了桃花。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阿婆與桃月在天之靈應該也不希望你會做出這種選擇。”
風蕭蕭冷聲道:“隻有弱者才會把傷人的利刃對準自己。”
那是因為她們沒有别的手段了,隻有身體是自己最後的底牌,不管有沒有用。
“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共情不了你,但出于人道主義,我不想你在一時的悲痛下做出無法更改的選擇。”
“……我是弱者嗎?”桃娘嗓音幹啞遲澀。
“你是。”
“你先天疾病,心似浮萍無所依靠,一直把身邊人當作堅持下去的信念,你沒了她們你活不了。”
風蕭蕭語氣冷漠的訴說事實。“活着的感覺不好嗎?”
她問了和鈎吻一樣的問題。
“你的生命是兩個人的疊加,你現在去死她倆都白死了。”風蕭蕭緩緩松開手。
各人命運自有其軌迹,誰也不能說桃娘放棄自尋短見就是最好的結局,風蕭蕭把能做的都做了,于己問心無愧。
桃娘手握着桃簪,有風起。
随風飛舞的桃花瓣片片落于周身,她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兩年的某一天,也是和今天一樣的好春光。
那時大病初愈的柳青神神秘秘拉她躲在村落的桃林下,扭捏從胸口拿出被層層綢布包裹的桃花簪子。
她珍而重之的雙手将簪子舉至桃娘眼前,幾次張口又羞得無言,桃花的粉霞蔓延至兩人的臉上,耳旁。
“小桃……”“柳姐姐……”兩人同時開口互相驚的對視一眼,又像被對方的眼神燙到連忙轉開視線。
“我……”“你……”桃花舞的越發風急,編織着一場獨屬于春日的美夢。
最後還是桃娘不忍柳青舉得發抖的手,“柳姐姐,幫我簪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