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中白骨相依,一具已經半覆上一層薄薄皮肉,詭異中帶着揮之不去的驚悚。
風蕭蕭從前沒有來過這個副本,是以并不清楚這裡劇情與設定。
她看不懂目前這番場面,照風煙渡所說石棺中兩具白骨一人是天和開國國君榆,一人是她。
她想要用天和生民的命脈來複活榆,但令風蕭蕭不解的是,既然風煙渡的屍骨已經與榆同在一起,那現在抓住她布置這一切的風煙渡,又算個什麼東西?
鬼魂?又或者是别的奇奇怪怪物種?
她現在所寄居的公主桑,在這裡面又是個什麼角色?
疑惑一個接一個,風煙渡卻沒有給她繼續困惑下去的機會。
陰陽雙鏡被帝鄉弄碎了喚醒亡魂的陰鏡,能夠呼喚生魂的陽鏡從棺中飛起,落在風煙渡手中,随她施加術法光華流轉被完全喚醒。
鏡中倒映出兩道人影,一張臉孔風蕭蕭再熟悉不過,是她自己的遊戲面容。
另外一道人影,是在身體中沉睡真正的公主桑。
更多力量湧入鏡中,風蕭蕭隻感覺自己在逐漸與這具身體剝離,以一種奇異狀态飛離開,視野都開闊不少。
她能看見被釘在柱子上還不忘記互相拌嘴的卷王鹹魚,能看見已經在胸口畫十字默默躺平等死的蛋黃流心包。
以及失去了一隻手,但自強不屈腳踩羽弓,完好左臂又彎弓蓄勢待發的帝鄉。
帝鄉,身殘志堅啊。
風蕭蕭默默感慨。
随着她離開,失去了外來靈魂占據的桑身體慢慢睜開了眼。
她黑白分明眼眸平靜瞥一眼漂浮在半空的風蕭蕭,後者好奇看着她。
而後便看見桑在睜開眼後第一件事,便是迅速抽出隐藏在袖口中的匕首,狠狠刺入抱住她的風煙渡心髒。
哦豁。
歸去來兮五人,内心想法難得如此一緻又共鳴。
匕首鋒利開過刃,最鋒芒畢露尖端深深沒入風煙渡心髒位置。
桑猶嫌不夠,雙手按住尾端施力下壓,死死将匕首釘入風煙渡心髒。
兩人間距離很近,近到桑能清晰聽見自己呼吸起伏與心跳節拍。
但她手下那原本屬于心髒的位置,卻仿若死了一般毫無動靜。
“怎麼會這樣……”
桑心下不妙,下意識想要推開眼前女人,握住匕首的雙手卻被風煙渡抓住。
女人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抓住桑,操控着那把匕首一寸寸破開她胸膛,剜開皮肉深入到心髒位置。
那裡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
本該存放心髒的地方,是一片空缺。
她的手在發抖,幾乎握不住匕首。
倉惶擡眼,風煙渡隻靜靜看着她,沒有桑想象中的暴怒,甚至沒有傷心難過。
她沒有掉一滴血,眼中也生不出一絲淚水。
“桑。”
“師傅……”
桑惶恐搖着頭,淚水一粒粒珍珠般從蒼白臉龐滑落。
殺人的是她,她卻哭泣得比風煙渡還要厲害。
“我也不想這樣對你,我也不想!可是你為什麼要那麼對她們?為什麼要把天和糟踐成現在這般幽冥模樣?!”
哭腔慘烈,桑不住搖着頭:“我們信任你,供奉你,可你回報給我們的,就是現在這些手段嗎?”
天災人禍,人化妖魔,幽冥降世。
天和如今的宮廷,已經沒有了活口。
桑甚至不敢想民間現在該是個什麼模樣。第一次洪水肆虐時,她帶着侍衛去民間治災;第一次幹旱時,她親臨災地安置流亡百姓。
世人将她高舉至神壇,桑沒有通天之力隻能盡自己所能,去做她能做到的一切。
但第二次第三次……她救治百姓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下一次天災降臨。
桑也困惑痛苦過,難道這一切當真是上天要滅亡她們天和?
直到宮廷中最權威祭祀,以耗盡所有壽元為代價才占蔔出——
天和會有如今災難,全因為有一位早該離去人世之神,在不舍人間。
傳說中會回應人期待而降臨人世的神明,天和上上下下都知曉,那位神明便是一直守護在她們開國國君身邊,法力通天的國師。
自國君榆死後國師也不見蹤影,直到桑不久前誤入供奉台,見到了供奉台深處那位神明之身的國師真貌。
原來她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裡,召喚她而來的榆之死并不是一切結束的終點,而是她圖謀的開端。
風煙渡靜靜聽完了桑哭訴,她指尖染着蔻丹,輕擦去桑臉上淚珠。
“你從前向我許過很多願望,你渴望推翻前朝那位暴君統治,你想要脫離家族聯姻做主自己的人生……”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你向我祈願了十二年,我在你被迫聯姻的前夕降臨,助你達成你所有願望。”
“直到你壽元将盡,你向我許的最後一個願望,是希望同我在一起,永永遠遠。”
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