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某些難以避免的細微動靜也被隐于馬車前行的聲響中,幾不可聞。
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卻是她第一次用這麼原始的、面貼面的方式殺人。
粘膩的血液順着刀口淌進指縫,刀刃在皮肉裡攪動的觸感清晰無比。男子喉間混着血沫的“嗬嗬”倒氣聲噴到她的臉上,帶起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那是生命消逝的味道。
或許是自來到這個世界後,一切都過于順利了。輕而易舉地得到一份工作,按部就班地獲得上司賞識,毫不費力地擁有家人朋友相伴。順境讓她失去了危機意識,忘記了封建社會的殘酷,忽略了一切鬥争都是要流血的。
如果流的不是對方的血,就要流自己的血。
姜鶴羽拔出插到底的匕首,又補了一刀。
餘光中出現熟悉的袍角,趕車少年咧嘴一笑:“大哥,快到了!怎麼樣,她……唔……”
緊握缰繩的手猛然松開,少年捂住脖頸上那條突兀出現的細線,卻怎麼也止不住汩汩湧出的鮮血。仰面倒下時,他隻來得及在血色中模糊捕捉到一道跳車而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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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密林中,女子壓低身形,忍着幾近枯竭的肺,竭力放緩呼吸,一瘸一拐地穿梭于雜草叢中。
“别藏了,蛇王的血味三月不散,你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男子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林中。
姜鶴羽瞥向準确無誤地朝她這個方向追來的壯碩身影,捏緊了手中小小的油紙包。
苦鬥兩個時辰,匕首和銀針都已被繳,這是她最後的物資。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寬大手掌抓上肩膀的前一刻,姜鶴羽猛地轉身,白色粉末鋪天蓋地揚向來人面上。
男子怒罵一句藩語,下意識伸手摸上被異物侵入的雙眼,一直拎着的竹籠咕噜噜滾到地上。
姜鶴羽趁機撲上前,徒手捏碎竹籠,掏出那條黑紅相間的小蛇,死死攥緊。被用于尋人的髒物迅速失去聲息,再也無法在她手中扭動。
男子緩過勁來,三兩步追上逃跑的女子,重重一腳踢上她本就斷了的傷腿。
姜鶴羽被踢得在摔倒在地,咳出一口血,難言地閉了閉眼。
那藥竟對他沒用。
“你不知道次旦茹本百毒不侵的名号嗎?”男子輕笑一聲,一步步向癱倒在地的女子走去,“你的藥也用完吧?還有什麼反抗的必要麼?”
次旦停在她身前,左右扭了扭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
聽說貞潔對中原女子而言同生命一樣重要,原本他隻是想在胡成殺掉這個壞事的女人之前,好好淩辱一番,沒想到如今倒真起了幾分興趣。
“我跟胡成的關系還不錯,等你将我伺候舒服了,再好好服侍他幾天。待他氣順了,我就跟他說說情,保你一條命,帶你跟我回吐蕃去,如何?”
姜鶴羽垂眸沉思,臉上閃過掙紮之色。半晌,她終于下定決心,卸去防備的姿勢,拉一把淩亂的上衫,露出一側白皙的肩膀,仰面看着向男子,淡聲道:“來吧。”
次旦顯然一愣,而後回過味來:“你想在這兒?”他挑眉笑一聲,“沒想到中原也有如此放得開的女子。”
“既然已經做好決定,又何必扭扭捏捏。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好!”次旦揚聲贊一句。一個敢連殺兩個軍中成年男子、能在他手下鬥上好幾個來回的女子,若是就這樣畏畏縮縮地投降,他反而不太相信,還是這樣殺伐果斷的模樣更合他的口味。
眼前的女子一身狼狽,明明處于絕對的劣勢,那雙眸子卻格外明亮。她眼中的睥睨和傲慢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下腹适時湧起一陣欲望,他突然很想知道,一會兒在他身下,她是不是還能這麼桀骜不馴。
次旦頂頂腮,不再多言。為防這女人再耍花招,他先卸了她的胳膊,而後毫不憐惜地将人拖到草叢後,推到在地。
粗重的喘息聲越來越近,姜鶴羽阖上眼,強迫自己不受那正撕扯她衣裙之人的影響。
等到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最合适的時機,她屏氣凝神,毫不猶豫地調用秋毫,咬牙将輻射調至最高檔位。
一陣劇痛霎時彙聚于眼底。
她猛地睜開眼,雙眸充血,帶着如有實質的目光,掃過壓在她身上那人最脆弱的脖頸。僅僅兩息,她便堅持不住疼暈過去。
方才還活蹦亂跳的人突然暈死過去,次旦停住手上動作,滿心疑惑之際,猛然察覺到不對。
明明周圍沒有任何異樣,他卻感覺一股滾油烹煮般的灼燒感毫無預兆地襲來,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脖頸一路傳遍全身。
“啊——”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片刻之後,男子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戛然而止,一頭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