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幹淨了?”
“處理幹淨了。”
“鄭伯言那邊,暫時就先這樣吧。他爹是戎州長史,長姐又是都督的寵妾,我們不可能像弄死胡成那樣,随随便便找個借口就弄死他。”
“無妨,屬下也沒想要他的命。”
“哦?”蔣峰毅挑眉,回頭看一眼身後的男子,“你這麼大度?”
要是沒見到胡成那不堪入目的死狀,他還真要以為江離兄妹倆是什麼胸懷寬廣之人了。
江離道:“他們這次和外族人勾連,越昭的目标是建州彭氏後人,吐蕃的目标是在武平山功勞最甚的阿羽。至于我,不過是順帶,是間接用來打壓您的手段罷了。若真給我安上個奸/淫/幼女的名頭,您也得被牽連落下個治下不嚴的罪。
“鄭伯言隻是一把刀,他未必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既然他沒想要我的命,我也不必非要想方設法地趕盡殺絕。經此一遭,往後人人都知他私通上官,同自己父親的結拜兄弟攪在一處。這樣的名聲一輩子都洗不幹淨,已足夠了。”
“他們算哪門子兄弟。”蔣峰毅嗤笑一聲,“全靠胡成鞍前馬後恭維得好罷了。那天你大半夜跑來跟我說鄭伯言給你下毒,我才意識到他定是偷摸跑去幫胡成做事了。
“本來帶個關系戶就煩,以往我還因着鄭長史之故高看他一眼。沒想到老子八面玲珑,兒子卻蠢得出奇,有義氣沒腦子,放着穩穩當當的官位不坐,上趕着給人當槍使。”
江離揚唇,笑不及眼底:“往後他應當不會在您跟前晃了。”
“這倒是真的。他爹是文官,最是看重臉面。這會兒,派來押他的家丁都已經在路上了。” 蔣峰毅靠在軟榻上,揉了揉還隐隐作痛的手腕,“你别說,獸藥就是勁大,蠢小子吃了以後腦子昏昏一身蠻力,老子扒半天都沒把他倆扒開。”
江離眉心微動,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圓圓的小木盒子,道:“這是阿羽自制的跌打損傷藥,校尉試試?”
蔣峰毅手下藥膏,心下熨帖,撓撓鬓角,問:“姜醫正如何了?”
“好多了,最近沒事就在外面曬曬太陽、看看書。” 江離眉眼柔和,面上不自覺浮出笑意。
“再過十來天,又要走一截陸路。讓她趁現在好好養着,别留下什麼沉疴。”蔣峰毅揉着膝蓋,笑道,“你妹子搗鼓出來的那藥可真霸道,我去看胡成的時候,都開始爛了。還有那個次旦,不是号稱百毒不侵嗎?現在頭骨都黑了,哼。”
“阿羽她還小,不願意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活兒,所以就多花了些心思在研究防身藥上。”
蔣峰毅哼笑一聲:“我可不信你這些打馬虎眼兒的場面話。你們兄妹倆,一個比一個心狠手黑。”
江離無聲一笑,不置可否。
“在次旦的頭徹底爛掉之前,我找淇縣的縣令縣丞做了見證,畫了肖像圖。再加上你一并帶回來的腰牌,定身份應當是沒問題的。隻是,你妹子當真要領這個功嗎?”蔣峰毅皺眉,語氣沉重不少,“我們共事這麼久,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搶功的人。因這幾日我總睡不好,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将這件事瞞下來。殺掉一軍茹本,是大功,也是大禍。吐蕃人的報複心有多強,我想你們也領教過了。”
“來之前阿羽已經同我說過這件事了,她托我給您帶句話。”江離頓了頓,擡眸看向蔣峰毅。
“你說。”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蔣峰毅聞言,垂首沉吟許久。他幾番糾結,最後敲敲桌沿,緩緩道:“确實是這個理。”
江離知他已經從搖擺不定到有所傾向,趁熱打鐵道:“校尉,從我們匆忙設下此局反擊胡成開始,就已無退路可走了。鄭伯言蠢笨,他父親卻不是個好糊弄的。從今往後,往前一步,是高官厚祿,後退一步,是萬丈深淵。”
蔣峰毅長歎口氣,道:“你們想得比我通透。我是安逸日子過太久,越來越沒魄力了。”他靠回椅背,眯起眼,“那就幹!我這就給總都尉寫請功信。但願我們能在戎州闖出一片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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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外面有位李娘子找您。”
姜鶴羽掀開蓋在臉上的書,慢吞吞從躺椅上坐起身來。睡眼惺忪地抿了口茶水,等到徹底醒過神,這才對綠萼道:“請她過來吧。”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繞過屏風,不一會兒,一道柔柔的女聲響起:
“姜醫正,打攪您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