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嘗這個,今日一早在碼頭買到的新鮮黃瓜。”
幾片醬漬的涼拌黃瓜落入碗中,青翠表皮上還粘着些細細的蒜末和韭菜末。姜鶴羽挾起一片放入口中,黃瓜特有的清香混着鹹鮮微辣的醬料在味蕾上綻開,在這乏味漫長的路途中,比肉還難得。
“不錯。”
江離見她喜歡,眼底帶着些笑意,将盛着黃瓜的碟子往她面前又推了推。
“喜歡就多用一些,知道你最近補湯吃膩了,專門給你做的。”
“你也吃呀。”姜鶴羽道,“都叫你别等我了,也不聽。”
“我正好有些公務沒忙完,做完就這個時辰了。”
“騙小孩呢。”姜鶴羽扒了口飯,小聲嘀咕了一句。
江離笑笑,也不再多說什麼,隻一邊用飯,一邊時不時給她挾菜添湯。
姜鶴羽什麼也不用做,隻需要埋頭一直吃碗裡不斷多出來的食物就行。她吃着吃着就走了神,心思又繞回了下午同黃遇山的對話。
蒜粒微微的辣意刺激着舌尖,她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下來,突然擡頭道:“阿兄,把紙筆遞給我一下。”
江離一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地将紙筆遞給她,還專門把碗碟挪了挪,給她騰出一片位置來。
姜鶴羽放下碗筷,提起筆,順着記憶裡的畫面,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江離坐在一旁等了半刻鐘,見她應當一時半會兒畫不完,也不催促,隻起身将爐子生起來,把飯菜重新放上去溫着。
值房裡漸漸安靜下來,隻餘紙筆相觸的沙沙聲,與炭火燃燒的輕響混在一處。
不知過了多久,姜鶴羽放下筆,揉揉有些發僵的脖頸。一旁的江離也适時放下手中的賬冊,探過身将爐子上的飯菜重新端過來。
姜鶴羽這才意識到他也跟着吃一半就停了,不好意思道:“耽誤你吃飯了。”
“這有什麼。”江離把碗放回她身前,溫聲問,“畫好了?”
“嗯。”姜鶴羽将紙遞給他,“阿兄,你能找人照着這個圖紙給我做一套出來嗎?石制的最好,鐵制的也可以。”
江離擦擦手,接過來細細看了片刻,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這看起來有些複雜,一套做下來估計要費些時日。我們如今跟在遷徙的隊伍裡,沒法等那麼久,隻能找店家定做後給我們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姜鶴羽戳着碗裡的飯粒,目光卻落在他身上:“你估摸着需要多少時間?”
“制作加上路上的時間,至少也得一個月打底。”
“那太趕了。”她埋下頭,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
江離捏着紙直直坐着,琢磨她着這句話的含義。回想起下午見到綠萼時,她同他講的事,心裡隐隐有了幾分猜測。
“着急用的話,木制的可行嗎?雖然不如石和鐵結實,但也應當能用上一段時日。”
姜鶴羽擡眸,眼中出現幾分光亮:“也可以,木制的也行。”她看着他的神色,忽然反應過來,“阿兄,你來做?”
“嗯,我來做。三日後給你。”
“你……”問題解決得太突然,姜鶴羽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江離道:“事情告一段落,這回能好好吃飯了?”
“嗯。”她點點頭,心裡的沉重暫時減輕了不少,淺淺笑道,“謝謝你,阿兄。”
江離習慣性地想要摸摸她的頭,手伸到一半,不知想到什麼,轉了個彎,隻拍拍她的肩,道:“快吃飯吧。”
兩人吃完飯,江離自覺起身收拾碗筷。
他的動作如此自然而然,姜鶴羽第一次意識到,他真的幫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她看見的她沒看見的,早已數不清了。
想到這裡,她跟着起身,搶着一塊兒收拾:“我來吧,不能什麼都讓你做。”
江離身形一頓,垂眸看向她争搶間抓在他腕間的手。白皙的手指壓在淡青血管上,細膩的觸感混着跳動的脈搏傳回他的心髒。
他将目光挪向她的臉,凝視良久,在她逐漸疑惑起來的神情中緩緩掙脫那隻手,啞聲道:“放着吧,什麼時候讓你做過這些?你的手是用來救人的。”
姜鶴羽讷讷收回手,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他方才的眼神裡,似乎摻雜了許多她看不明白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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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就别跟進來了。醫官大人他們不喜歡太多人跟着,你就在門外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