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仙門大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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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昆侖山。

天陰下來，風從山巒疊翠間流過，霧氣浮在草綠之中，灰撲撲的，除了風的聲音，一切人聲被盡數隔絕在外。像是許久沒被人踏足過，門前的朱漆盡數剝落了，白牆間漏出一角飛檐，廊道曲折，盡頭處有一方小亭子，亭外的竹海連綿起伏。

霧栖苑是專供月寒神尊休憩的居所，據說當年神族的天帝陛下為了投其所好，特地仿照凡間帝王的園林打造了此處寶地，其中又以這片綠竹最為特别，其色春深夏淺，常有雲霧缭繞，說不出的安靜。

茶香飄得遠了，淡雅中還多了一種特别的甜味。亭前的桌案邊，水壺内咕嘟嘟地冒着泡。白衣男人翻動着手中的書頁，正看得出神。

“天帝陛下幾番傳召，你不去觐見也就罷了，怎麼一點正事也不幹，還躲在這裡偷閑啊？”一道聒噪的人聲打破了靜寂。

敢在月寒神尊的地界裡如此大聲喧嘩的恐怕隻有神尊的好友燕溪山了。他并非空手而來，還拿着一個巴掌大小的囊袋，面料的質感光滑絲潤，用的是一種叫作“月華绡”的織物，表面用絲線繡有祥雲和金龍，底部有金色的篆文，為此代天帝的名号“聖德”，顯然是禦賜之物。

“這是陛下要我帶來給你看看的。”燕溪山把那布囊往桌案上一擱，尋了個舒适的姿勢坐下來。

司無塵解開布袋，裡面是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骨片，烏黑色的，堅硬如鐵，似乎已經殘損了，久經風化，邊緣變得光滑圓鈍，表面布滿不少蟲蝕狀的傷痕。他隻看了一眼便失去了興趣：“鬼族的東西，有什麼可看的？”

“你怎麼知道這是鬼族的東西？”燕溪山頗為吃驚。

“這些看起來像傷痕一樣的痕迹，并非受外力所傷，而是用燒紅的炭火滑動着烙上去的，”司無塵随口道，“鬼族有一種刑罰叫做黥刑，往往用于某些窮兇極惡的犯人，或是因為鬼化的程度太過而從此失控的族人，而這個骨片，大概就是從某個犯人的屍體裡取出來的吧。在神族當中，也有不少品味獵奇的貴族，收藏這些小玩意兒，也未嘗不可。”

“難怪，陛下在九彩神女的寝宮裡發現這東西的時候，生了那麼大的氣。”燕溪山恍然道，“恐怕是某位神官家裡哪個不成器的二世祖為了博神女歡心，特意去鬼市搜羅來的吧，也太不像話了。”

“鬼族早已覆滅，陛下有什麼可生氣的？”司無塵不以為然道，“不過是怕九彩神女與别的男人有染，方才如此戒備罷了。陛下為一代天帝，卻仍在感情用事。有些可惜啊。”

他話裡不無譏诮之意，聽得燕溪山冷汗直冒。九彩神女與天帝陛下的感情糾葛在神界可是天知地知我知，卻獨獨不敢宣之于口的秘聞。燕溪山隻是小小星官，可不敢妄議君主，當即幹笑着轉移話題：“咦，你換了一種茶？怎麼這麼甜？”

足量的紅糖熬成琥珀色的糖漿，倒入牛奶與茶湯一起煮沸，四面都浮動着一股甜膩的氣息。凡界西域的奶茶，起源于某些遊牧民族，常以酪、鹽雜茶啜之，适宜冬季多飲，有暖身之效。缺點就是口感過于厚實，少了清爽之意。

“我也喝不慣，”司無塵眉頭輕皺，“這是為我那新弟子準備的。”

“就是你從妖族帶回來的孩子？我記得，她的名字叫做雪時吧？”燕溪山很感興趣，“聽說你将她扔去溯罪之淵接受天罰，焚毀了她的妖體，還為她重煉仙身，讓她得以升仙了？”

司無塵不搭腔。

燕溪山又轉了轉眼睛，笑道：“你居然還抹去了那孩子身為妖的記憶，讓她不再記得你向妖族出兵，還逼死了她母親将離的事情。是了……這樣最好，若她還記得從前，豈不是會恨你一輩子？”

“你操心的事，會不會太多了些？”司無塵眼皮也不擡，“既然你這麼愛多管閑事，再過不久就是仙門大選，昆侖山恰好缺一個掌事的裁官。你能力不足，好在吃苦能幹，這個裁官不如就由你來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