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習慣早起晨跑的伽爾對着客廳裡一張歪歪扭扭,基本上沒幾個詞拼對的便條欲哭無淚。
上面的信息非常簡單:
奶奶,伽爾叔叔,
早上好,我們和約翰一起去聖殿地宮探險了,中午就回家,因為邁克——我的蠢哥哥沒有準備足夠的食物。另外,約翰說地宮裡面沒有吃人的怪獸,還答應出來的時候帶我們去陰森博物館轉一圈——盡管他并不保證認識路,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會過得很愉快的。
你的
莉莉
一個大禍害,帶着兩個小禍害……伽爾臉上木然,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等等!阿爾多大主教還在地宮,而且這位遠古祭司的事還沒來得及知會他一聲!
伽爾一拍腦門,拎起外套,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聖殿,地宮。
結界核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挂了一個新的法陣,二者互相呼應,深淵豺的心髒被完整無缺地取了出來,放在一個水晶裡,高高地懸挂在法陣的正上方。
阿爾多靜坐在棺材旁邊,閉着眼,如果不是他胸膛的細微起伏,幾乎讓人以為他又死回去了——整個墓室裡悄無聲息,寂靜得讓人發狂。
就在這時,突然牆角裡發出一聲輕輕的“咔哒”聲,阿爾多睜開眼,發現牆角處一個不惹人注目的小法陣發出一點細微的光,旋即就沒了蹤影。
這是有人闖進了地宮,還不小心觸動了一個小的防禦法陣。
阿爾多皺了皺眉,随即又釋然。
在他們那個年代,地宮還沒有那麼神秘,時常有人進來維護法陣,法陣學格外傑出的學員,到了臨近畢業的時候,也會被允許到地宮裡來觀摩學習,不過對于剛入學的小孩子來說還是禁地,也就隻有一些調皮鬼敢進來“探險”。
不過孩子們雖然好奇心旺盛,但破壞力有限,一般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阿爾多知道這一任的大主教古德先生此刻就在聖殿裡,這些瑣事,交給他就算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心裡猛地掠過一陣悸動,阿爾多皺皺眉,環視起整個墓穴裡的法陣群,沒有一點異樣。突然,他渾身顫抖了起來,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去,那朵被他别在領口的薔薇花,竟然以飛快的速度枯萎了——嬌豔的花瓣卷了起來,露出裡面深色的脈絡,透出一股行将就木的老相來。
幹枯的花瓣一片一片落下,最後隻留下一個光秃秃的芯和梗,砸到了他的手裡。
就像有什麼東西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心裡。
“不可能,這……這不可能……”男人近乎踉跄地站了起來,墓穴的石門迅速在他面前打開。
進來的人是誰?他在哪?他在哪?!
地宮裡一片寂靜,仿佛剛剛那個觸碰了防禦法陣的人不存在一樣,阿爾多瘋狂地跑過每一條密道,探視過每一個法陣,那死寂了一千年的心,像是忽然被一碗涼水當頭潑醒,然後在他神智最清醒的時候,用一根長滿尖刺的荊棘筆直地穿過去……疼得他都麻木了。
不知找了多久,一無所獲。阿爾多頹然跪倒在地上。
為什麼要給我這個錯覺?
這麼多年了……哪怕他當年犯下的是多麼不可原諒的錯誤,這麼多年的懲罰,難道還不夠麼?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把微末的希望遞到一個絕望的男人面前,然後再親手打碎它。
早在卡洛斯還是聖殿一個普通的小學徒的時候,地宮這個禁地對于他來說,就好像自家後花園一樣,沒事就跑過來撒歡,連通往聖殿外面的密道都能被他翻出來。
都是邁克這小子不乖,他一個沒看住,邁克就一腳踩進了一個小防禦法陣,卡洛斯趕緊拎着他的脖領子給弄了出來:“小心一點,我說過什麼來着?”
邁克縮了縮脖子:“跟着你,不許亂闖。”
“這裡是地宮,被大主教發現了你就慘了!”卡洛斯吓唬他。
誰知邁克一點也不怕地抽了抽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怕。”
卡洛斯闆起臉——這個表情對于他來說稍微有點小難度:“那你以後也不想進入聖殿學習了對嗎?”
邁克蔫了,乖乖地把小爪子塞進了卡洛斯手裡,背着他那可笑的小背包屁颠屁颠地跟着走。
地宮裡其實除了各種各樣的法陣之外,真沒什麼好玩的——特别是對這兩個連寫個便條都要糾結半天的小崽子,走了一會,莉莉就覺得沒意思,不想走路了,張開手要抱抱,摟着卡洛斯的脖子說:“約翰,我們還是去陰森博物館吧?”
這可給卡洛斯出了個難題,對于他來說,清早從半山區帶着兩個孩子,打車到聖殿,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
他雖然熟悉聖殿,但也隻限于地宮這種一千年沒有被改造的地方,外面遊人往來,休憩改道不止一次,鬼知道什麼“陰森博物館”在哪裡呢?
可又不忍心拒絕懷裡軟綿綿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