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去了色達?”郭黎問唐韻。
“是啊,既然出去了就一起了。”唐韻說道。
因為唐韻的旅遊激起了郭黎的向往之心,兩個人居然開始聊起天來。
“貴嗎?”郭黎盤算着自己的小金庫,想着如果可以的話畢業的時候自己也出去浪一趟。
“還行吧,和人拼的車,住的青旅,相對來說也算是窮遊了。”
“窮遊?你都工作好幾年了還窮遊,窮遊隻适合我這種沒錢沒工作的人。”
“誰說的,錢要用到刀刃上,旅遊的精髓不在于住酒店,而在于深入當地體驗風土民情。你可千萬别上車睡覺下車拍照,那樣就不适合來這裡。真的。我建議你來的話多待一段時間,靜下心來感受,滿有收獲的。”
“比如?”郭黎問道。
“比如,我決定結婚了。”唐韻在電話裡說道。
“嗯?”郭黎心想,這是突如其來的紅色炸彈?
“郭黎,我說,我決定嫁到廣東去了。”
“這麼遠?”老家離廣東多遠,郭黎趕緊打開百度搜索,“你爸媽同意?”
“不需要。反正他們的心裡隻有我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弟去個迪士尼,他們可以給他轉一大筆錢,我在學校那麼久周末回家一次,都隻能吃到面湯。”
郭黎想起高中的時候,唐韻就開始住校,周末才回一趟家,當時以為是因為她家離得遠,後來聽她說起還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裡面。
“你還記着呢。你工作以後就沒有得到好點的待遇?”
“工作以後更加要自己養活自己啊,不然我放着國企不呆自謀職業幹什麼?就為了有朝一日我可以财務自由時間自由來去自由。這回好了,我終于可以離開了。讓我弟待在他們身邊盡孝好了。”
“你……”
“郭黎,好歹你也是我高中同桌,我婚禮放在廣東,老家這裡就吃個飯,你得回來一起送送我。”
“這個,如果我有時間,我就回去。”郭黎猶豫着,心想一回去又要被問各種私事,真的不想參加這種活動啊。
“不用猶豫了,就在這個周末。”唐韻真的是一個炸彈接一個炸彈。
“啊?這麼快?你是閃婚嘛?”
“不算,旅遊認識的。一起去了好多地方,也算認識了兩年了。”
“朋友圈都沒秀過,不像你啊。”
“那是以前的我,什麼都愛秀,唯恐天下不知。現在不了,生活,自己過好就好了啊,反正沒有那麼多人會在意你過得好不好,畢竟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
“這倒是的。”郭黎想到顧澄和陸怡安也不怎麼愛發朋友圈,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什麼心情都會發個朋友圈,然後看看有沒有人回複,有沒有收到很多贊。
郭黎很想問,如果你遠嫁,受到不公平待遇,委屈的時候怎麼辦?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萬一吵架了怎麼辦?然而她沒有問出口,唐韻的性格,誰也委屈不了她。真有那麼一天,估計也會突然打個電話過來告訴自己她離婚了回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時候,不适合問這種煞風景的問題。
郭黎和陸怡安開始決定考公務員,每天沒課的時候就去圖書館看書練題,連顧澄都忍不住贊歎郭黎又回到了當年考研的那個精神狀态,不上岸誓不罷休。
“我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優秀的。”郭黎跟顧澄說。
“我也覺得你不差,但是就是自信是好的,過分自信就不一定是好事了。”顧澄回了條微信。
郭黎不再理他。
每天複習到很晚回宿舍,有時候看申論都能看到一兩點才睡。郭黎的睡眠一直不好,可能就是當年考研的時候壓力太大造成的,一點響動立馬就能醒。然而最近實在是太累了,她迷迷糊糊聽到陸怡安在打電話,轉頭又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郭黎還是聽到陸怡安的聲音,拿起手機一看,淩晨三點,嘟囔了一句:“大晚上不睡覺打什麼電話啊?你是美國時間麼?陸怡安。”
陸怡安輕輕說了句“再見”,又輕輕地跟郭黎說:“不好意思,吵醒你了,趕緊睡吧。”
顧澄傍晚在學校食堂找郭黎吃飯的時候,帶了幾本時事政治的書過來,說:“昨天問人要來的,裡面的資料都很好,你最好好好背一背。”
“謝了,顧律師,顧老師,真是我的恩人啊,我人生道路的明燈。三年前幫了大忙,現在還是在鼎力相助,小女子無以為報,隻能,嗯,讓我想想,要不再吃一頓火鍋。”郭黎說道。
“等你成功上岸了,我請你吃。”顧澄說道,“等下我吃完飯還要去趟圖書館,你去嗎?不去的話圖書館的卡借我用一下。”
“沒問題,反正我要回去睡覺。”郭黎從包裡拿出借書卡給顧澄。
“咋了,最近緊張沒睡好?”
“最近嚴重睡眠不足,每晚被吵醒。”
“哦?”
“不提了,哎。等我補完覺再跟你細說。”
“行,借書卡我等下用完放你宿舍樓下阿姨那裡,你自己記得去拿。”
“知道了。阿姨估計都會給我送上來,我人緣那麼好。”
“知道知道,不用強調。”顧澄笑着說。
這天晚上,依舊淩晨兩三點鐘,郭黎被電話聲音吵醒,忍不住吼道:“周然,别人談戀愛都是白天,你倆是晚上煲電話粥是吧,我們都不用睡覺的嗎?”陸怡安捂着電話,趕緊裹了個外套擱上門跑到門口去打電話。
郭黎閉上眼睛想繼續睡,又覺得于心不忍,然後也從床上起來裹上外套出去,看到陸怡安站在門外靠着牆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時不時輕輕回兩句。
“拜托,你不困嘛?有什麼事明天白天不能說嘛?”郭黎沒好氣地說,“這個點是着火了還是突發疾病了,需要深更半夜聊天?”
陸怡安挂完電話沖郭黎抱歉一笑:“走吧走吧,進去睡覺。我知道我錯了。你說得對。”
“你說周然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每天半夜給你打電話,他不睡覺你還要睡覺的啊,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的啊。有什麼話要說,不能早點嗎?”
“他回到家先打遊戲,打完遊戲才給我打電話。”陸怡安說。
“毛病,這種男人趁早不要。煩死了。”郭黎說。
陸怡安上床,沒有再回話。
郭黎淩晨三點半給顧澄發微信,跟顧澄說這個周末回趟老家,問他是否有東西要帶。沒想到顧澄居然回了微信:“要,給我帶包梅幹菜。”
“……所以你是通宵在幹活兒嗎?”
“是,思路一旦有了就趕緊做,不容易被打斷。所以你是通宵在學習嗎?”
“說多了都是淚,我被某些有毛病的人吵醒了。”郭黎一說到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是不是有病,先玩遊戲,玩好遊戲才想起來要跟女朋友打電話,也不管幾點鐘,也不管女朋友宿舍有沒有人,也不管對方是否已經睡了。這種人要來幹嘛。”
“你又心直口快多事了?”
“……被你知道了。”郭黎在床上吐了吐舌頭。
“你這毛病也改不了。别人的事,你多嘴幹嘛,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判斷。你多嘴,反而影響你們之間的情誼。”
“幫幫忙,現在是影響我睡覺,我合法維護自己的權益。”郭黎生氣地把手機踢到腳後跟,蓋上被子睡覺。
第二天才看到顧澄的留言:“我實話實說而已。”
“直男。”郭黎坐在高鐵上說了一句。
晚上,郭黎打車去酒店,找到正在化妝的唐韻。“你怎麼不穿婚紗?”郭黎驚訝地問道。
“不是跟你說了麼,這裡不辦儀式,就吃個飯敬個酒啊。”
“哎喲,那多可惜了,我都看不到婚紗了。”
“那你要不一起去廣東?”唐韻妩媚地沖她一笑。
然後唐韻拉過一旁西裝男子,介紹道:“這是我老公蔣少星,這是我高中同桌郭黎。我們好久沒見到了,想不到互聯網又把我們拉到了一起,緣分吧。隻是沒想到我們這麼多年沒見面,一見面就又要天南地北。”
郭黎聽唐韻的語氣,想起高中時唐韻抄她的作業,想起唐韻帶她偷偷去溜冰,想起唐韻向顧澄表白被拒郭黎還替她打抱不平找到顧澄臭罵了一頓,想起她們的高中,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又變得近了。
這麼多年的生活隔閡,一下子仿佛煙消雲散。
郭黎一直覺得就算是高中好友,經曆了不同的大學,經曆了不同的生活圈,價值觀人生觀總會有或多或少的變化,各自的想法總會越來越不同,彼此的心思和溝通總會越來越達不到一起。此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錯了,年少時的友情,那麼多相似的經曆,那個最純粹的年代,終究還是沒那麼容易被歲月帶走。
郭黎忍不住抱了下唐韻:“希望你幸福,走自己想走的路。以後有什麼困難,随時找我。”
“嗯,放心吧。希望你也是。”唐韻拍拍郭黎的背,“聽說顧澄也在上海?”唐韻突然提起。
“嗯啊,在律所。怎麼,準新娘還想着他?”
“去你的。”唐韻嗔笑,“那時候年紀小,覺得優秀的人都那麼帥,現在想想,我們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
“瞎說。”郭黎說起這個就覺得有點心酸,“好吧,咱們都會好好的。”
“嗯,等你結婚,我再回來給你塞大禮包。快點,人民币通貨膨脹得厲害。”
“那你不會多包點包厚點嘛?”郭黎拍了一下唐韻的手臂。
回到家已經快九點,陳桂珍還在廚房忙碌着。郭黎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會回來參加幾年沒見的老同學的婚禮,按照往常的性格估計老早就打發掉這個紅色炸彈了,更不會想到還會和唐韻說那麼多話,畢竟誰也不知道對方這幾年到底變成了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