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玉說:“有次遇到危險,是他救了我。”
盛宴聽到他描述用的字眼,身體略微傾過來,糕點向着他的方向推了推,“他救了你,你怎麼報答他的?”
“他沒有要我報答。”林玉手裡捏的糕點啃掉了一瓣,手心還殘留糕點碎屑,說話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也想知道怎麼報恩,但他能做的總是微不足道,不知自己能幫什麼。
“這麼說,他是個好人?”盛宴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
林玉贊同地點點頭,想着的确如此,樓彰總會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事後又不求回報,沒有比樓彰更好的人了。
盛宴嘴角扯了扯,轉頭讓小厮去給幾人添茶倒水,“還有帶來的糕點,莫忘了給人家分一些。”
林玉眼看着小厮取桌上的茶水,心思一動同時按住茶壺的把手,“少爺,我去吧,不用麻煩他了。”
那邊忙碌的是他的家人,他沒幫忙就算了,倒水這種小事怎麼好假手于人,而且二少爺并沒有需要他伺候。
“你……”盛宴正要說話,林玉拿着壺頭也不回地走開。
茶盞不夠,他進竈房拿了自家的碗,黑邊白底,碗底有磨損因此發黃,好在他們平常用慣了,不覺得粗糙。
照順序先倒給長輩,其次是兄長。
林硯拿着碗,等他倒茶的間隙說:“這位少爺,似乎不是之前見過的那個。”
“這是二少爺,”林玉走神,想到他隐瞞了一些事,于是提着茶壺的手抖了下,原本成一條弧線的流水也跟着彎曲,迸濺出幾滴茶水珠子,
“我去二少爺身邊伺候了,還好二少爺為人寬厚,是個不錯的主子。”
“是嗎?”林硯看着碗裡的茶水漸滿,開口道:“等明年就辭工吧,我們可能會離開這裡。”
水面距離碗邊還有一節手指的高度,林玉提起手腕将茶壺擺正。說到離别,他開始猶豫,“不能留下嗎?”
“阿玉,舍不得嗎?”林硯想起他那晚說的話,說:“不如等明年再看。”
“嗯。”林玉情緒跌落下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從前覺得離開偏遠的村莊是件好事,這裡沒有其他人是他可以記挂的,但是樓彰不是其他人。
他時逢酒千杯,一醉方休,可情意難得,夢醒時分又往往時移物換。
“阿玉,我來讨碗水喝。”
樓彰一句話将他拉了回來。
林玉擡頭一時怔然,不知他有沒有聽見,“好,我給你添茶。”
樓彰手指扣着碗底,向他遞過瓷碗,林玉把手裡的茶壺再次傾斜,剛沒過碗底,水就倒不出來了。
“沒有了,我再去泡一壺,你等等。”林玉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好像看一眼就少一眼,人站在他面前,宛如下一刻就消失。
樓彰輕笑了一聲,“着什麼急,我又不會跑。”
爐子裡的火還沒有熄,燒水的壺架在爐子上溫着,林玉從壺裡倒了熱水,将茶葉泡了第二遍。
樓彰跟在他的身後進來,他雖然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但看林玉的表情能猜到一些。
“怎麼了?”
林玉轉頭看見他,放下手中的壺,肩膀落下去,“哥哥說以後可能會離開,我不想見不到你。”
“原來是擔心這個,”樓彰從後攬住他的肩膀,低頭輕易碰到他的耳尖,說:“你去哪,我跟着你去。”
他沒有過多猶豫,似乎很早就想好答案。
林玉聽他順願意一起走,眼神裡亮起了一簇火苗,心緒翻湧之際,耳廓傳來溫熱的觸感。
他忍不住縮起脖子,朝樓彰懷裡躲,臉頰發燙又擡起手臂掙了掙,“門沒有關,外面有人。”
竈房堆的有柴火,遮蔽光線使得屋裡暗淡,不如外面的天亮堂。他們沒關門,有人站在門口向裡看,就會發現兩人貼在一起。
樓彰垂眸看他,“那我去關門?”
“不要,肯定有人看到你進來了……”林玉悶悶地說,他們進來之後才關門,必定會引人注目。連他都能想到的事,樓彰再說這話,那就是故意的。
“阿玉,爐子可要添些柴?”樓彰松開他,
“好。”林玉側過身,在半空中觸到他的視線,不知是不是錯覺,樓彰看他的眼中帶着強重的占有欲,不過很快軟化下來,似三月份的暖陽,
兩人并坐在爐口正前,林玉手裡拿着燒火鉗擺放爐子裡燒紅的木柴,撥開一層輕飄飄的炭灰,樓彰填進完好的柴薪。
有了木材燃燒,火勢越燒越旺,橙色的火光向上卷起,跳躍着照亮他們的臉。
林玉說:“我晚些就跟着二少爺回去了。”
他原本答應了樓彰,要跟他回去,并為此拜托他再留兩天。二少爺來得不巧,卡着臨行前來接,之前說的話都不算數了。
林玉心下愧疚,又擔心樓彰生他的氣。
其實樓彰生氣了不麻煩,最多是不搭理人,可得不到回應,他容易患得患失,還是不要生氣為好。
“嗯。”樓彰回答地格外平靜,“來日方長,以後總有機會見面。”
林玉聽他說完,愧疚沒了,反倒生了悶氣半天沒開口。
樓彰看了他會兒,“我這麼說不對嗎?”
“你都沒有,舍不得我走嗎?”林玉說完話,覺得有些難為情地咬住了唇。
樓彰很快改了口說:“抱歉,阿玉,我以為這麼說不會讓你為難,等到你走的時候,才沒有負擔。”
林玉立刻就哄好了,挑起眼尾小心地觑着他,“那我走了,樓哥會念着我嗎?”
“當然會,”樓彰牽着他的手,嗓子裡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外忽然傳來隐忍憤怒的質問聲,
“你們在幹什麼!”盛宴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擡起一隻手指向兩人的方向,俊朗的面容氣到發紅。
林玉聽出聲音主人是盛宴,神色慌亂地站起,轉過身面向門口,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們是并排坐在一起,距離挨得很近,從門口看過來第一眼見到的是林玉,他将樓彰擋掉了一半,兩人做牽手的小動作,按理說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