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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效果拔群。
轟隆隆!碎木與亂石齊飛,把反派的話都砸回了肚子裡,反派成功被他們的愛情埋進了桦樹和雲杉的屍堆之中。
男女主被桦木劈得一個鼻青一個臉腫,但飛出去的時候還緊握着彼此的手,因為他們發誓這輩子死都不松開。于是砸向塵盡拾的時候,手牽手給了他一記套頭鎖喉。
場面靜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王爺!快救王爺!”
“這台子不是王爺親手搭的嗎?!怎麼塌了!”
“道君您還好吧?”
塵盡拾很快就表情如常地從一堆木頭樁子裡爬出來,他額角被蹭破了一縷血迹,毫不在意地用冰白指尖拭去,姿态優雅地低頭一看。
木頭突然活了?
用“活”這個字來形容的确有些離奇。
但那一刻的确如此,被砍斷的木頭忽然複活……枯木逢生,他涼薄狹長的眼掠過四周流動的空氣。
妙訣避開了他的視線。如果不是那極為特殊的胎痕,她還真認不出來。
小時候喪彪不是這樣的,哦,他本名也不叫喪彪。剛穿到這個大陸山村裡時,妙訣和他關系很差。小小少年脾氣吊差,說話賊踏馬難聽,但很愛帶小弟,還會打獵吃的給她,所以妙訣管他叫喪彪。
原來喪彪他的職業規劃真的就是長大之後反社會反人類。
要是知道多年之後妙訣能讓他害得被砍幾百刀,當初就應該直接餓死,爛在地裡。
難道這就是命運給她的饋贈早就暗中标好了價格嗎?真該死啊命運。
這人雖然剛從木頭堆裡鑽出來,雪白的衣襟上下仍是清爽幹淨的,那副長開了的五官細看實在豔麗得很,鴉羽下眼尾拖出不盡的晦色氤氲,鼻梁到薄唇如畫,必須靠素色粗裁才能勉強壓平幾分。
身量修長,骨相頂級,周身沒有任何雕飾,隻有一墜玉質小羅盤,綴在腰間,清涼潤意。
塵盡拾伸手攙起了尚在懵逼的東方耀天,薄唇溫和,“起來吧傻孩子。”
妙訣抽了抽嘴角,問系統:“我能不能直接和他達成和解,老鄉見老鄉,他以後别虐了。”
系統連忙警報:“你是回溯異魂,一旦暴露就會被天抹除的。男女主所曆情劫乃是天命玄機,而你的任務就是避開這些虐點——”
“塵……塵道君,你方才想說什麼?”公玉秋問。
女主在男主的攙扶下也站了起來,越過他的肩頭,對上了反派那張谪仙般完美無瑕的面容。那是與耀天這種狂傲刀削的英俊完全不同的清隽俊美,讓公玉秋不禁微赧。
她隐隐有種女人的直覺,道君未出口的話與耀天和郡主有關,他們之間……有什麼事?
塵盡拾掃了一眼妙訣,一點不嫌麻煩地再次微笑啟唇。
這時一道纖細身影一個箭步沖了上來。
妙訣十年沒動過的腿腳,一步一個出溜,重重碾過了東方耀天的鞋面。
但她的語速一瀉千裡:“公玉秋其實我不是東方耀天的親生妹妹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但我非常祝福你們這對天生一對天造地設長長久久的狗男女!”
說完,她就聽見系統咔哒一下計了分。
雖然它陷入了某種沉思,但顯然,這個虐點是被判定渡過了。
因為女主聽後雖然表情愕然,目光卻思考起來:此事若是旁人告知,公玉秋定會深感欺騙,痛不欲生。可現在是郡主自己主動說出來、主動告訴她的。
難道平日東方芊對自己的種種傷害其實并非真心,她的跋扈與驕縱隻是小孩心性?或許自己本就不該那樣想她……
妙訣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大聖母在想什麼,旁邊的男主短暫驚訝後更是露出了深情的動容。
“……”太懂了,她真的太懂這倆璧了。
毫無邊界感的多情男主,底線搖擺的聖母女主,還有一個長成了黑心肝的……
反派鼓着掌,看向妙訣的漆黑瞳仁甚至帶點新鮮,“真是太好了呢。”
妙訣移開目光,好你個鳥。
她緩緩活動着自己的腿腳,十年後那逼近的身形和漫天焚化的灰燼在眼前一晃而過,到這一刻,妙訣徹底适應了重來一次的感覺,被砍得像石頭一樣冰的心底開始有了某種發芽的觸覺。
當務之急,她得盡快去觀測一下系統說的靈骨到底有沒有進化。
畢竟原主,可是在今夜死去的。
…
好在系統沒騙她。
這具身體原本是真正的廢柴,在這片玄幻大陸上,就連天衍國這樣的南方小國都是人人修仙,“天資”是比爵位官職更重要的東西。
像男主這種出生就是天極靈骨的人會得到全世界的好臉色,而反派以精湛法術保天衍國風調雨順、靈氣氤氲,民間甚至盛傳他是琅環來的仙骨之身,在天衍國比皇帝還受人追捧。
什麼琅環,什麼仙骨?他倆明明一個村的,怎麼他喪彪突然就上檔次了。
妙訣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像東方芊這樣出身顯貴卻沒有半寸靈骨的人,隻能得到旁人表面的客氣尊敬,要死也死得很容易。
但就在剛才,妙訣坐在郡主宮的榻上盤腿凝神,看到了點點骨芽。
原本内府中七經八脈黯淡無光,像是一棵從丹田紮根向上光秃秃的樹,可在成功化解一次虐點之後,漆黑一片的丹田處冒出了一縷薄如絲的青線,如同破土而出的絨芽。
而靈骨生長後,哪怕隻是從無到有的進展,也讓她識海中的“時鐘”發生了擴張,能夠承載的回溯時長從兩三秒加到了四五秒。
等妙訣睜開眼,窗外天色已經不知不覺地入了夜。
她翻身在大床上躺下,一邊安撫着身下梨花木床架的情緒,一邊用被褥把自己裹緊。
今晚的大事确實會緻她于死地,但其實隻要她不出門就沒事。
因為那本來就是男女主的事。
這個世界在海外琅環仙庭的統領下還算平靜,唯有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雲,那就是百年前被誅殺而後四散逃逸的禁物,冥族。
傳說這個種族天生極其強大,史卷記載的共有十位,他們不是人,天生為通天徹地之異獸,有着不同五行的殺戮毀滅之力,曾長期霸占琅環界,後被仙人大能聯合誅殺——屠滅冥族餘孽,就是男女主在虐戀之餘的主線劇情。
而今夜,一隻罕見冥族會在子時詭谲地現于宮中,直奔東方耀天而去。
原主東方芊為了争過公玉秋,證明自己才是最愛男主的那個人——是的就是這麼無腦的理由,就是這具廢柴的身體,在東方耀天即将受到緻命一擊時為他擋住了冥毒。
妙訣深刻記得,那一夜東方耀天抱着墜落的東方芊,喊得撕心裂肺,險些把她吵死。
男主那痛失所愛的樣子,讓女主本就破碎的心更是風化成渣,爆發了更為激烈的虐點,轉身就去決絕地砍了定情之樹。
妙訣:“…………”
那就是她挨的第二刀。
妙訣把自己牢牢按在了床上。
開什麼玩笑?冥毒入體是一大酷刑,四肢百骸都會被毒素化針穿刺,寒凍與焚熱交替,并且很難解開。
她根本就不會去現場,男女主不會因為她而虐起來,虐點當然就化解了。
兩位想怎麼死就怎麼死,别死在她樹前就行。
…
子夜。
孤月清輝灑在紅縧纏繞的枝頭,綿延宮牆鍍上不祥的灰綠冷色。
妙訣睜開眼睛,忽然發現自己隻身走過宮道,已經穿越一道殿門,來到了一處很熟悉的殿前庭,瞳孔微縮。
“你醒啦,第二個虐點來了哦!”系統友好提醒。
妙訣懵逼地看着周圍,她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她在這裡杵了十年——這就是東方耀天的寝宮。
可她為什麼會自己跑到這裡來?
剛才她明明好好在自己床上睡覺啊?
此刻,姻緣樹仍安靜地伫立在庭内,新枝在晚空中輕拂,早春的夜仍是冷的,妙訣的胳膊也莫名濕冷了起來,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
時間,時間是照常流動的。
雖然她能小範圍控制時間,但光陰就像一條流動的河,如果不人為有意識地幹預,已經流過的軌迹就會再一次發生,像是沖刷出的河道,被壓過的車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