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懷清回頭,見趙知行已經睜開了眼,冷冷盯着她看。
她笑着收回手,車簾飄落而下。
“你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在想,是不是這風有些冷,凍着大哥了。”
趙知行覺得這話是在諷刺,冷笑了一聲:“做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這聲大哥,不是你可以叫的。”
“我叫不叫得,不由我說了算,畢竟我和大哥體内流着一樣的血。”
“你說是就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就憑一把梳子和一段故事?”
慕懷清當即冷下了臉:“先母名聲豈能容你玷污。”
她目睹慕家弟弟的凄涼悲慘而無能為力,又怎能任由他人這般污蔑。
趙知行被她的神色吓住了,也知自己确實不妥,便沒再說話。
馬車就近先停在了後院。
慕懷清對趙知行道:“大郎君,告辭。”
趙知行聽見她喊大郎君,臉色難堪。
慕懷清告别了趙翁,從後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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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領教晉州城的繁華,那時間必然是落日之後。
商鋪酒樓小攤,到處都挂上了燈彩,熙熙攘攘的行人走在街上,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其中最熱鬧的地方必定少不了一個奉香樓。作為晉州第一大酒樓,奉香樓足有四層之高,雕梁畫棟,富麗堂皇,食客進出往來,生意好不興隆。
而在二樓一處雅間裡,正坐着趙知行等四人。那天花廳的賭注,今日才剛剛兌現。
霍澄大快朵頤吃高興了,得意道:“你們兩個,還得感謝我看人看得準吧。”
周近野笑道:“是是是,褚能有這個口福,全賴明澈慧眼識才。”
周近野家遠,一般放旬假都留在書院裡,今日是因為趙知行要請客,霍澄直接一拍胸脯,把人請到家裡住了。
“來來來,今日我們不醉不歸!”霍澄提起酒杯便要給衆人倒酒。
陸居瀾護着自己的杯子,道:“你祖父答應了?”
“難得來奉香樓嘛,就喝一點,他看不出來的。”
趙知行此時一言不發,面色已經黑如鍋底了。
霍澄給自己倒了一杯,起身去敬趙知行,裝着嚴肅的正經模樣道:“這一杯,敬知行兄今日大方請客。”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趙知行氣笑了:“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倒在這給我擺起來了。”
正經不過一刻,霍澄又嬉皮笑臉起來,提着酒壺走到趙知行邊上,殷勤給他倒了一杯:“我說你這氣生得也忒久了,好幾天沒跟我和老陸說過話,别因為一點小事就壞了我們兄弟情分啊。”
趙知行臉色本來緩和下來一點,聽到後半句,肝火又蹭蹭往上冒:“那叫小事!”
周近野給霍澄使了個眼色:“明澈,你就少說兩句吧。”
霍澄耿直道:“可我瞧慕兄也不是什麼趨炎附勢的人啊,反而還挺有學問修養。你家裡多他一個,也鬧不出什麼事來。”
“怎麼鬧不出事來,為了他,我爹甚至将小妹禁足,差點令她絕食而死。從小到大,我小妹又何曾受過這番委屈!”
霍澄自覺講道理都講到這份上了,就沒再開口。知行哪都好,就是太護短了,凡事扯上他小妹都跟吞了爆竹一樣炸人。
去年他小妹隐晦表達過對老陸的心思,轉頭他就來打探了,老陸自然說是以學業為重。這話知行想必是不敢同他小妹講的,後來如何也不知道了。
周近野還想再勸上一兩句,卻聽見趙知行道:“好,那我就等等看,看這慕懷清到底是野雞還是鳳凰。”
他語氣冷靜,怒意也下去不少,周近野聽他這般說,這才松了口氣。
“就是啊,等等看不就行了?知行何必總拿這事來氣自個兒,”霍澄見他氣消,就知道他應該是想通了,當下端着酒杯送到他面前,“今晚一桌好菜可不能浪費了,花了不少銀子在這呢。”
趙知行接過酒杯,剛喝一口,就聽見霍澄在說銀子,頓時嗆住,咳得滿面通紅。
奉香樓一頓,少說四五兩銀子。家中給的份例有限,每月湊合着花到月底,手裡就沒有餘錢了,總有些緊巴巴的,是以每回得了書院的獎賞,總要另外攢下來一些。這回倒好,全賠在飯桌上了!
霍澄拍着背給他順氣:“好喝也要喝慢點啊,又沒人跟你搶。”
趙知行咳得更厲害了。
陸居瀾本來吃得安靜,聽見他們後來的談話,卻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這幾日同慕無晦交談過幾回,他發現那人很聰明,也很有見解,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後的課試那人會考得怎麼樣。轉而又想,也總不該考過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