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五月二十這日,兩方主角還沒到齊,江邊就鋪滿了烏泱泱一片人頭,賽前一天剛搭起來的涼棚現在連腳都沒地方落。附近小山丘上的涼亭寺廟也是人影綽綽,那裡地方高,能觀全貌,就是看得不清楚而已。
這天慕懷清是自己步行去的,一來距離不遠,二來也不想麻煩府裡多出一輛馬車。趙知行要和趙小苒一同出行,已經提前和她說過了。
離賽場最近的兩個涼棚照例留給兩方詩社學子,她到時那裡人已經很多了。
其他人到得比她早,陸居瀾第一個看見了她,上前道:“你來得有些晚了。”
今日的他一身月白色窄袖圓領袍,看上去淺淡清雅。這玉樹臨風的身姿,不像要來踢鞠球的,倒像是來吟詩作對的。
慕懷清道:“昨天看書到很晚,今早不小心睡遲了些。”
陸居瀾笑道:“莫不是怕我考過你?”
“是啊,雲程兄給我的壓力太大了,不認真點怎麼行。”
“彼此彼此。”
霍澄三人這時走過來,逐月就在不遠的涼棚處,正激動朝慕懷清揮手。那裡多是婦女兒童,往那個方向看去,慕懷清見趙小苒也坐在那裡,眼神不善盯着自己。
她點頭回應逐月後就轉開目光,全當沒看見趙小苒。
趙知行跟着看了小妹一眼,見她沒什麼異樣,心中也松了口氣,對慕懷清道:“既然來了就先坐着吧,還有一會才開始。”
慕懷清點頭,随他們去涼棚坐下。葉謄玉這次是上場隊員,遠遠看見她後沖她招手。
江邊圈出來一大塊空地作為球賽場,兩根三丈高的球杆豎立在中央,上部的球門約一尺寬。
平樂社的涼棚就隔着球場和他們面對面,那邊開始活動起來了,這邊也做起了準備。
江承軒手裡拿着一串藍色布條分發給衆人,霍澄他們接過後熟練地把布條系在臂上。
今日無論是同陵社還是平樂社,參賽隊員們都穿的淺色衣服,臂上則系上顔色鮮明的布條加以區分。他們這邊是藍色,為左軍,對方是紅色,為右軍。
這回同陵社的球頭是霍澄,陸居瀾作為正挾負責進攻,周近野是散立,看時機防守補位的。
“郎君一定要赢啊!”賽前逐月對霍澄喊道。
霍澄大搖大擺帶着隊員上場去了。
左軍先發球,右軍守。
對面的球頭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弱,反而是落在最後的散立魁梧十分。
霍澄當下便笑了:“蔡許洋,你們社是沒人了嗎?怎麼選了這樣一個球頭出來!”
蔡許洋是平樂社的社長,聞言隻是笑,并不說話。
瘦弱球頭身側的正挾此時笑道:“霍明澈,你還是莫要說話了,怕等會啊,下不來台。”
平樂社裡一陣哄笑。
霍澄并沒有将他們放在眼裡,往年都赢不了,今年怎麼可能會赢,他回應對方正挾道:“袁少華,這次你不當球頭挺好的,輸了也沒這麼丢臉。”
換成往年,若是聽見霍澄這樣說,袁少華早就惱起來了,可這次他卻依舊面帶笑意:“會不會輸,比了才知道。”
雙方走到場地中央,鞠正鳴笛擊鼓,霍澄當先開球。場上人影瞬間晃動起來,圍繞着小小一個鞠球展開了争奪!
即便被衆人圍住,霍澄也絲毫不顯慌亂,隻見他身形靈活,輕巧繞過對方兩人,将球傳給了陸居瀾。
陸居瀾腳法極好,平樂社的人都攔不住他。
比賽正常開局,最後鞠球回到霍澄腳上時,他突破重圍縱身一踢,球便如閃電一般飛射進了球門!
同陵社得勝一籌,百姓們爆發出一陣喝彩。
慕懷清在場外将賽況看的一清二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陸居瀾也是這樣覺得的。第一場結束後進入休息,他便皺眉道:“我傳球時,他們好像目标并不在我,防守很松懈。”
霍澄道:“應該是知道你不好對付吧,往年都是輸,今年能折騰出什麼來。”
周近野道:“雲程的擔心不無道理,我觀察對方動向時,發現他們的散立就總盯着我們這邊的王永行和戴績衡看,下一場你們注意點他。他應該是今年剛進府學的,長得這樣高大,我們都摸不清他的底。”
想了想,周近野又補充道:“還有那球頭,估計也是新來的,蹴鞠踢得一般,年紀不大,比無晦還要瘦弱些,不知道對方這樣安排用意何為。”
霍澄心大,毫不在意:“嗐,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有鞠正在,他們還能耍心眼不成?”
鞠正負責維持場上的規矩,裁定犯規行為,按理說确實耍不了什麼心眼。
趙知行對霍澄道:“耍不了心眼,也怕他們使别的戰術啊,你可别大意過了頭。”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這時翠翠端着紅漆食盤過來,先對趙知行行禮,又對霍澄、陸居瀾和周近野三個人道:“大郎君,三位郎君好,我家小娘子見你們場上辛苦,特意盛了酸梅湯過來給你們解渴。”
食盤中四個琉璃小碗,一看就是從趙府上帶出來的,碗中酸梅湯色清而亮,桂花幹撒了幾點漂在上頭,琉璃碗襯着,很是誘人。
場上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連最遲鈍的霍澄也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