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下了雪,盛京威嚴的宮殿被薄雪覆蓋。
年輕的帝王站在高樓上,垂目望盡喧嚣夜景。近千人的傩戲儀仗從宮苑浩浩蕩蕩出發,一路趨祟,爆竹聲如波濤起伏。
可笑祟不在鬼神,而在人心。
宮牆之外,萬家燈火亮過繁星。這是盛京,本該是他的盛京。
身後響起腳步聲,周綦回頭,年輕女子抱着大氅向他走來。
他下意識皺眉道:“我不是說過不準任何人打擾嗎?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女子輕聲細語道:“陛下,年夜飯都涼了,您還站在雪裡吹冷風,會着涼的。”
女子說着,走上前替他披衣,周綦擋住的女子的手,譏諷道:“皇後可真是盡職,做戲都做到這沒人看的地方來了。母後選你選得還真不錯。”
女子垂眸,眼裡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哀傷:“臣妾是真心關切陛下的。”
周綦沒說話,大步離去了,仿佛多留片刻都會污了他的眼。
年輕的皇後抱着大氅默立在原地,視線投向帝王看過的方向。
萬家燈火,平凡璀璨,真熱鬧,真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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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寝宮燈火通明,殿門外隻有兩個宮女值守,殿内暖帳人影糾纏。
女人側躺,手支着頭假寐,男人衣袍半解,替女人輕輕按摩。女的有些年紀,眼尾依稀幾道細紋,更添風韻,男的不過二十出頭,相貌堂堂。
“伺候得不錯,你是哪兒的人,哀家有些忘了。”女人懶懶道。
男子微笑道:“回太後娘娘話,閩州人氏。”
“哀家記得,邊關守将楊士武也是閩州人。左相用人倒是不拘一格啊。”太後聲音淡淡的沒什麼起伏,她的眼睛甚至都沒有睜開。
男子手頓了一下,有些摸不準太後的意思,不敢多言。
太後的聲音不怒自威:“左相胃口大,手伸到哀家身邊來,也不怕噎着。”
男子吓得慌忙跪在床邊:“ 太後娘娘誤會,小人對太後娘娘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鑒!”
太後這才睜開眼,笑了一聲:“哀家又沒說什麼,瞧你吓得。行了,這裡用不着你伺候了,先退下吧。”
男子猶豫地告退,衣服都是邊走邊系的。
待人走後,太後的笑容漸漸冷下來,突然道:“他指甲太長刮痛我了,處理掉吧。”
角落裡走出來一個大宮女,恭敬答“是”,傳下吩咐後回到太後身邊,接替男子的位子為太後按摩。
太後的神情松懈下來:“翠雲,還是你的手法最好啊。”
宮女微微笑道:“奴婢畢竟跟了太後娘娘十三年了。”
“一晃竟然都十三年這麼久了。”
“沒有太後娘娘出手救奴婢,奴婢也沒有這十三年。”翠雲停頓片刻,問出了心中疑惑:“太後娘娘這樣做,不怕和左相撕破臉嗎?”
“哀家已經忍他夠久了,隻恨哀家不是男子,讓這老東西逞了威風。這朝堂,也是時候該來點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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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雪下了很久,在院裡堆了厚厚一層。
劉媪的孫女菜菜帶着一群孩子塑了雪人雪獅,燈火映着,冰冷的雪也染了幾分溫度。
慕懷清已和趙季青說過了,年夜飯自己一個人吃,省得相看兩相厭,添堵。趙季青也沒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