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漁先生開設書院不問朝野,卻并不排斥書院的學子們踏入官場,畢竟人各有志。可唯獨有一個人,他動了阻攔的念頭。
臨近科舉,書院一般會出和科舉類似的試題讓學子提前模拟。
這天剛模拟考完第一回,慕懷清就被晚漁先生留下來了。
“先生有何吩咐?”慕懷清行禮,問道。
天漸漸炎熱起來,熾熱的陽光照進學齋。
李晚漁問道:“我以山長的身份問你,可願留在書院繼續學習,将來接替我的位置,教書育人?”
慕懷清一愣:“學生何德何能?”
那次策論的事過後,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起,平日也隻是普通的師生關系,隻談學問上的事。
李晚漁道:“以你之才,不做學問浪費了。”
慕懷清搖頭,沒有一絲猶豫道:“多謝先生厚愛,隻是學生有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
李晚漁早已猜到了這結果,輕笑一聲道:“踏足官場,為民謀生嗎?”
慕懷清道:“我知道,先生又該說我天真。隻是,為何是我?”
李晚漁道:“你是想問,為何我沒有留陸雲程?”
本想在門外等候慕懷清的陸居瀾聽到這裡支起了耳朵。
李晚漁接着道:“他有整個陸家做後盾,尚不及你心性堅定。過剛易折,我不擔心他會有折斷的一天。”
慕懷清一時沉默着沒說話。
如竹般秀挺的身姿映在李晚漁眼中,令他恍惚想起了一位故人。太像了,眼前的人,和顧若川太像了。
他知道,以慕懷清之才必能通過科舉。他隻是心有不忍,不願看見過去的悲劇再一次上演。
就這樣沉默了良久,慕懷清突然輕輕笑了一下。
“多謝先生對我的關切之心。可我走了好長好長的路才走到這裡,我沒有辦法停下腳步。對我來說,這裡不是桃源,而是墓穴。”
陸居瀾心中一震。
李晚漁神色複雜,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腳步聲傳來,陸居瀾趕緊離開了門邊,站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倚靠着,裝作等待的樣子。
門開了,慕懷清走出來,踏進熾熱的陽光裡,陽光浸染她衣袍,她笑了笑。
“你在等我?”
陸居瀾也笑了,從樹下的陰影裡走出來,在她面前站定:“對啊,等你。”
“我還以為你會好奇晚漁先生和我說了什麼。”
兩人很自然地并肩而行。
陸居瀾當然不敢表示自己都偷聽過了,笑道:“我好奇你就告訴我嗎?”
“那倒不想。”
陸居瀾笑過之後,神色溫柔道:“你還記得你去年在雲溪寺和我說過的話嗎?”
“嗯?”
陸居瀾認真道:“不管未來的路有多長,我都希望能有幸和你一起走下去。”
慕懷清一瞬間睜大了眼,瞳仁顫動,密密麻麻的酸澀從心中湧起,彌漫到四肢百骸。
“你,你這種話,也是能随便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