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試放榜那天,府衙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晉州數千人應試,百人取一,解額隻有三十多名。三十多個名字列在薄薄一張黃紙上。
各家書鋪早早派人候在此處,名單一帖,立刻謄抄下來四處售賣。看見相熟之人的名字,百姓們奔走相告,沒看見自己名字的,當場坐地痛哭。
名字排在第一的,叫做“解元”。對于黃紙上位列第一的名字,百姓都不陌生。
“慕懷清,是去年知州認回來的那個私生子,他竟然是解元!”
“了不得,趙衙内的名字也在裡面!”
“趙知州好福氣啊!”
相約來看榜的五人遠遠便聽見了這些聲音。
慕懷清釋懷地笑了,趙知行也松了口氣。
霍澄搖晃慕懷清雙肩,叫道:“無晦,你也太厲害了吧,居然還是解元!”
陸居瀾看見自己名字又排在她後頭,無奈笑道:“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霍澄擠過去數了數,周近野的名字有驚無險排在倒數第二:“太好了,你們四個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周近野問道:“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慕懷清道:“過段時間就該進京趕考了,在此之前,我還想回書院一趟。”
陸居瀾道:“我陪你一起吧。”
霍澄道:“我想和你們一起去京城,得跟我阿翁商量一下。”
周近野笑道:“看來,是到了分别的時候了。”
其他四人愣住了。
趙知行道:“你不是也中舉了嗎?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近野道:“還記得我和你們說過的婚事嗎,我那時說,無論秋闱有沒有過,都是要回去成親的。我本就無心官場,沒有繼續考的打算,中舉對我來說已經夠用了。我還是想回賀州。”
陸居瀾拍了拍他肩膀,霍澄很是舍不得的神色。
趙知行道:“你什麼時候走,我請客,在奉香樓為你踐行。”
周近野笑道:“你們都走了,我在這裡也待不習慣,估計就這幾天吧,等我爹娘交代好鋪子的事就走,總之會在你們之前。”
趙知行道:“那就明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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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懷清和陸居瀾坐馬車回到了書院,親自去直學處暫時退了學。
年過半百的枯瘦直學聽聞他們中了舉,祝賀道:“今年書院出了六個舉人,你們去了京城,也要再接再厲啊。”
又問慕懷清道:“對了,你的迷症如何了?可有好轉?”
慕懷清作揖道:“已好了,多謝直學關心。”
直學點點頭:“好了就行,讀書也苦啊,還是身體重要。”
兩人又是一番道謝,告别直學後去了百茗齋。
李晚漁對他們的到來很是意外,談聲新關好門後神色落寞,立刻将兩人要離開的消息傳了出去。
屋内,慕懷清道:“學生今日,是來和先生告别的。”
說罷,慕懷清撩開衣擺跪了下去,鄭重拜了三拜,道:“多謝先生一年多的栽培之恩,望先生今後,安康常健。”
此一跪,跪的不僅是他的師恩,還有他對父親的情誼。
李晚漁淡淡道:“我并沒有教你什麼,受不得你這三拜,從今往後,我也不再是你老師了。”
陸居瀾不解道:“先生……”
慕懷清握着他手腕站起來,打斷了他想說的話,回答道:“學生,明白。”
李晚漁對陸居瀾道:“雲程,我受青葙所托教導你,你離開此處後,望你也能秉持初心。”
陸居瀾行禮道:“學生謹記。”
李晚漁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們:“好了,沒什麼事就退下吧。”
兩人行禮告退,走到門口,聽見晚漁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記住一句話,君子不器。”
慕懷清轉身,問道:“君子不器,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晚漁擺擺手,沒再說話。
兩人離開百茗齋,走到牌樓處,隻見一衆學子等候在此。
葉謄玉站在最前面,一見慕懷清,便忍不住哭了起來,撲上去要抱她,嘴裡一邊叫着:“慕師弟啊……”
慕懷清連忙拉過陸居瀾擋在自己身前,葉謄玉撲進陸居瀾懷裡,眼淚蹭在他衣服上,叫他登時黑了臉。
葉謄玉尴尬地松開手,哭聲小了些:“雖然知道你們肯定能過解試,遲早有離開的一天,但真到了這天,我心裡還是挺舍不得。慕師弟,你走了以後,誰還那麼耐心教我啊。”
王永行、戴績衡和馬時陽等等和慕懷清相熟的人都紛紛圍了上來,不舍道:
“對啊,以後你們兩個不在,書院感覺又要冷清不少。”
“蹴鞠賽也踢不過平樂社了。”
“章先生點名也沒人替我們擋在前面了。”
談聲新被傷感的氛圍感染,偷偷在一旁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