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認識他?”陸居瀾将自己手裡這份放到慕懷清手裡。
慕懷清強作鎮定道:“我隻是有點驚訝,他居然敢說衡曲和新政的事。”
台上,夏景明對來人作揖道:“我叫夏景明,敢問兄台姓名?”
那書生也回了個禮,道:“在下梁瑾,表字君行。”
台上兩人頗有棋逢對手之感,一來一回又辯了起來。
慕懷清很難面對那張臉,片刻後終于忍不住道:“老掉牙的辯論,也沒什麼好聽的了,我們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霍澄第一個贊同:“好啊好啊,我早就說這裡沒意思的。”
陸居瀾壓下了心底的疑惑,臨走時回頭看了梁君行一眼。
梁君行辯到一半,看見有四個人離開,覺得當中有個背影特别眼熟,一時恍惚了。
“梁兄,梁兄?”夏景明的聲音将他喚回現實。
他回神笑了笑:“抱歉,夏兄方才說什麼來着。”
夏景明道:“我說你真是厲害,我難得遇到一個能和我辯論的。你住哪?等下我們去喝兩杯?”
“承蒙夏兄厚愛,我就住在貢院附近的狀元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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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見着梁君行後,慕懷清幾天都沒再出門了,隻窩在房間看書。
陸居瀾收到其他官宦子弟遞來的帖子,有些是他以前在京城就認識的人,也不好全拒了,就會去露個面,問慕懷清要不要去,慕懷清搖頭拒絕。
今天陸居瀾不在家,她缺了幾本書,一個人去了後門附近的書鋪。
這家書鋪叫錢家經籍鋪,掌櫃的飽讀詩書,也湊科舉的熱鬧,在門口貼了張紙,紙上用大字寫:蔔算子填詞一首,妙者可抵書錢。
不少學子抱着書排隊,和錢掌櫃念自己剛做的詞,錢掌櫃搖一次頭,一個學子失望地付錢走了。也有差強人意的,錢掌櫃免了一半書錢。
慕懷清笑了笑,進店去了。
科考期間,書鋪會印售狀元和進士文集,往年的科舉題目也有很多,甚至有行家會押這次科舉的題。這家書鋪倒是齊全,慕懷清找到自己需要的書後,又挑了本狀元文集和省試舊題。
排隊到她付錢,她将書放在櫃台上,摸出了錢袋子。
錢掌櫃好奇問她:“這位年輕人,你可有看見門口貼的告示?”
慕懷清點頭:“看見了。”
錢掌櫃問:“那你不想作詞試一試?”
前頭付了錢的學子起哄道:“分明是詞都作不出來,怕出醜,掌櫃的就别為難他了。”
排在她身後的學子道:“你要是作不出來,就快點把錢付了,我還等着呢。”
其他人也看起了熱鬧。
慕懷清不缺這幾本書的錢,本不想引人注目。可這些話一下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大概是和陸雲程走太近,沾了他的毛病。
她對掌櫃道:“既然如此,那就獻醜了。”
沉吟片刻,她念誦道:
“孤墳三尺碑,生平墳草窺。筆鋒作骨墨作血,何惜燃炬成灰。
來者辟來路,去若東逝水。十萬星火照人間,何必知我名諱。”
話音落下,書鋪登時鴉雀無聲。
一人拍手走進書鋪,贊道:“好一個‘何必知我名諱’!”
慕懷清看向門口,來者身穿淺藍長衫,圓臉,正是前幾日相國寺見過的夏景明。
她心一緊,立馬看向他身後。還好,沒其他人。她松了口氣。
掌櫃的回過神來,大喜道:“好詞,好詞啊!郎君叫什麼?這首詞我願意出錢印下來!”
“在下慕無晦。”慕懷清回答說。
錢掌櫃立刻在紙上寫下這首詞,轉身拿給裡間的刻工,急切道:“這首詞,快印下來,我們搶第一手!”
後面的學子沒好意思再吭聲,灰溜溜地付錢走了。
夏景明走到慕懷清跟前來,作揖道:“在下夏景明,并州人氏。兄台的詞當真了得啊。”
起身,又回味道:“‘何必知我名諱’,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氣魄,倒和前日我認識的一個姓梁的兄台有些像。”
慕懷清道:“夏兄過譽了。”
她不想和此人有過多的糾纏,收下掌櫃付給她的買詞錢後,提着包好的書走了。
夏景明追出來,熱心道:“慕兄住哪裡?這段時間相國寺在開文會,慕兄有興趣來嗎?”
慕懷清道:“去過了。”
“那别的文會呢?慕兄可有同行之人?若是慕兄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和我做個伴。”
“我有同行之人,就不勞煩了,”慕懷清停下腳步,轉身行禮道,“我還要回去看書,夏兄,告辭。”
夏景明失落道:“好吧。那慕兄,有緣再見。”
慕懷清點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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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院内,十來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吃茶喝酒。
一個身着窄袖圓領袍的男子向對面舉起酒杯,笑道:“多年不見,我都快忘了你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