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陽城的這句話回蕩在月子書耳邊,隻盼在入睡之前早早忘掉。方才在宮中禦花園還多虧二公主洛憶蘅解圍,不然還真的不好怎麼辦了呢。
原來宮宴散去之後,那栎陽城竟然一直跟着月子書到了禦花園中,他的力氣又大的驚人,一面自顧自地糾纏,對月子書的話完全聽不進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而且我說了,我早已出家,也無意尋什麼郎君。”月子書皺眉解釋,一次又一次想掰開栎陽城的手,奈何栎陽城完全不接受。
洛憶蘅就是這時候出現的,這也虧得她八卦的性子,看到兩人先後來了禦花園,還以為能看到什麼勁爆的畫面,沒想到這月子書竟然是真的不願,那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能放任栎陽城在宮裡用強,出聲阻止:“栎陽将軍,戌時将至,即便您是皇後的親侄,也沒有道理在禦花園逗留吧。”
洛憶蘅精緻的眉眼又掃過月子書,“月姑娘,就随本公主的車駕出宮吧。”
月子書松了口氣,連忙跑到洛憶蘅的身後,随她的步伐一起上了車。
洛憶蘅長得端莊大氣,一身桃粉色裙裝,頭發高高盤起用一根桃花簪點綴,腦袋後邊别了一塊篦子,墜着一根粉色描銀發帶。初看時真是應了那句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可是後來月子書才知道,如此端莊溫婉的外表下,竟是那麼八卦聒噪的一顆心。
“月姑娘如今住在哪裡?”洛憶蘅要送人家回家自然得知道住處。
“城南浣花園。”月子書應聲答道。
“浣花?你手上的傷便是在那裡幹活弄得嗎?”洛憶蘅又關心了一句。
月子書點點頭,一邊默默揉了揉自己的手,手掌上纏了一層紗布,有些血迹但不算多,一開始确實是因為采摘玫瑰時受了傷才裹的,可後來發現每日都免不了受傷,索性就每天裹着了。
洛憶蘅讓人拿來一瓶藥遞給她,雖然不是什麼大傷,可一瓶藥對于她來說着實也不算什麼,調侃道:“都說月族女子擅使魅術,本以為栎陽城也是着了你的道,可是今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會什麼魅術啊。”
哪個魅術不是靠臉?這眼前素淨得黑眼圈都清晰可見的女子,分明是沒有花半分心思在自己的打扮上,身體如此瘦弱還帶着一身的疲憊和倦色,若真是施展魅術,哪裡會這麼潦倒?都說月奴卑賤,沒骨氣,可是這位禹王之女,倒是不同尋常嘛。
月子書露出了一絲苦笑,洛憶蘅雖是公主,個性倒是十分獨特,想不到茫茫人海,會細節到看到她手上傷口的人,竟然是太倉的公主,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可悲。
川雲和淺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直到月子書回來,她倆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地,還給她帶來一個好消息,明日她們隻需要将百花節剩餘的玫瑰花送到清風樓,這可是千洲城最大的酒樓,這麼大一筆單子讓莊主心内大悅,下午便給她們放了假,可以自行活動。三人累了一天,明日終于可以休息一下,說不定還能去清風樓逛逛,這可是新鮮事。
伴着清晨的微風,融合着玫瑰的幽香,三人駕着莊園的騾子車拉着幾框玫瑰趕往了南市,清風樓就位于南市最中心的地段,那裡是達官貴人閑暇時最喜歡去逛的一條街,不僅酒樓遍布,點心鋪,首飾店,綢緞莊,賭場也交錯林立其中,構成了世間最繁華的盛景。酒肆的酒香,混合着飯菜香,清風樓之清風似乎并不純粹,可仔細品味,人間之氣便如徐徐清風般略過每一個角落,風無處不在,人熙熙攘攘。
月子書喜歡聞味道,而這份人間百味的味道,讓她覺得複雜卻又安心,恍惚回到了五年前,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
三人也是頭一回出門送貨,因不知曉這酒樓的規矩,與店内小二在大堂吵嚷起來,三人都背着不輕的簍子,然後店小二卻責怪她們不懂規矩,凡是廚房送貨都是要走廚房的西門,要是人人都通過大堂送菜,那成什麼樣子,大堂還不髒死了。此話雖也有理,可那頤指氣使的态度也實在令人不快,隻是一個店小二罷了,卻也欺負她們是新月女子,借題發揮。
淺柯也是不欲忍氣吞聲,便争辯道:“小二哥,我們都進來了,你就放過這一回能怎樣?”
可那店小二卻絲毫不讓步,連同另外幾個人将她們推搡了出去,卻不想推搡之中月子書卻撞到了一個客人,那人一身道袍,面容雖不過十七八的年紀,可拂塵磨損斑痕,衣角開線,顔色洗白,仿佛已經修行三四十載的老道士一般。脾氣也是極好的,雖被一群人撞上,也無絲毫不快,見到月子書的那一刻,微微皺眉,随後拿出一塊手帕,示意月子書擦拭自己的手臂。
原來是月子書抱着的玫瑰,不小心在争吵之中,劃傷了她的手臂。月子書連忙道謝,此等小傷她倒沒有放在心上,不過這位道長倒是好心,幫她擦拭了傷口,還順便包紮了一下。
小二還在不斷催促,三人無奈隻得退出酒樓大堂,去往西門。方才的道長也很快消失在了樓内。
送完花出來,淺柯還在抱怨:“清風樓排場真是大,以後再也不來了!”
“算了,就因為排場大,才會給咱們這麼大的單子,你不來,那以後就我和小姐送吧。”川雲自然知道淺柯的脾氣,故意這麼說道。
“不,我要來,我不來的話,就你和小姐這麼好的性子,還不被他們欺負死啊!”淺柯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川雲頭上,雖然月子書是她的主子,但川雲和她自小寸步不離,就像是雙生姐妹一般,川雲又一向柔弱,淺柯早就把保護川雲當成了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