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書今天晚上住在了淑妃的芳雲宮,洛憶蘅也好久沒有和淑妃一同睡了,母女兩睡在了正殿,月子書住在偏殿。
晚上沐浴過後,月子書終于得以卸掉一身的金玉之物,突然看着鏡子笑了出來,不笑别的,笑自己的容貌隻能算是中上而已,怎麼就鬧這麼多事呢?紅顔薄命,她真的當不起。
拿起剪刀,靜坐了半晌,還是擡手剪斷了自己這一頭的青絲,隻留了十餘寸之長,堪堪鎖骨之下,宮女本來隻是看她在鏡子前坐太久進來提醒,卻看了這一幕都來不及阻止,隻得慌忙出去禀報,而這件事情很快傳遍了皇宮,引來了皇帝和皇子公主們,甚至後來太後都來了。
太倉皇不似往日一般溫和,頗為冷峻地問話:“月子書,你剃發抗婚,可知罪。”
“民女知罪,願領任何責罰,隻請陛下知曉,民女并未有成婚之意,餘生惟願常伴青燈,請陛下也不要再給民女賜任何的婚事。”匍匐在地上,月子書依舊擲地有聲。
“大膽!”淑妃怒斥月子書的大逆不道,“小小月奴,還敢埋怨起陛下不成?”
“來人,仗責八十,趕出宮去!”淑妃下了這道旨意,皇帝也沒有什麼興趣觀刑,拂袖離去,其餘的後妃也随後離去。月子書被吊起來,在芳雲宮實施了杖刑,而洛憶蘅自然不忍心,又是下跪又是要替刑,淑妃十分意外兩人的交情,倒是更加堅持打完了八十,還不允許洛憶蘅送月子書出宮。
被拳頭粗的長木棍打了八十下,背上,臀上,腿上到處都是受刑的痕迹,尤其月子書本來就身體虛弱,胸中的淤血慢慢從口中滴出,染紅了蒼白的唇,但即便已經這樣,還是被宮人們從芳雲宮一直拖過長街,繞過宮門,最後被扔在了皇宮外的大街上。
苦笑一聲,卻還是要自己走回家的,身上隻有一套就寝的裡衣,一頭短發就披散在肩頭,在深夜之中,仿佛冷宮中爬出的女鬼一般,周遭的偶爾經過的人們,都避之不及。一瘸一拐,好幾次還摔在了地上,最後還是忍住了爬回去的想法,倔強地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慢慢往浣花園的方向走去,都鬧這樣了,總不能再回公主府。
茕茕孑立,踽踽獨行,還從來不關注周圍的環境,洛景栀高坐于車駕之内,看着那纖瘦的女子背影,雖是極冷淡的性子,卻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示意暮年不必高聲,命芳茗将月子書請到車上,搭一程便路。
“月姑娘留步。”
月子書回頭,看見那二三十人的車駕,浩浩蕩蕩,自己竟然未曾察覺,真是粗心。緩緩移至路旁,車駕向前,來到月子書跟前之時,車駕又止住了,芳茗上前來,朝月子書拂身道:“太子殿下請月姑娘上車,可順路送姑娘一程。”
“不順路的。”月子書虛弱地擠出一句話,若不是内力深厚,洛景栀都要聽不清了。
“你要去哪裡?”洛景栀寒涼的聲音從車簾内傳來,不容拒絕。
頭漸漸開始沉重,月子書用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三個字:“浣花園。”
芳茗扶着月子書,好不容易走到那四乘馬車之前,爬上了車轅,月子書卻堅持隻是坐在那趕車人的身旁,沒有走入車廂之内。想再說一句謝謝,動了嘴皮,卻發不出聲音了,可車裡的人卻好似還是聽到了一般,冷冷說了句:“不必謝我,隻是舉手之勞。”
月子書嘴角微挑,那是一聲苦笑,舉手之勞,呵。
馬車很快就繼續前進了,洛景栀聞着車廂内靜靜燃燒的清心香,卻始終無法忽略簾外傳來的血腥之氣。輕輕掀起紗簾,見月子書的素衣已經被血染紅,脊背不再筆直,瘦弱的身影即便是徐徐的微風,似乎也能輕松将她吹倒。忍不住内心的煩悶,拿起身旁的披風,無言遞了出去。
看着車廂裡靜靜遞出來披風,初秋之夜,一件披風可禦寒,更重要的是,遮擋這斑駁血衣的狼狽,可月子書剛挑釁了太倉的君威和皇權,她知道自己此刻怎麼也不應該再和洛家人有牽連了。
洛景栀不耐煩地伸手一扔,披風就落在了月子書的背上,蓋的正好,可月子書的倔強也是恰到好處,正好還剩一絲力氣伸手把披風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