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一時間不知要先回應誰,裴懷生也沒有等待她的回應,雙指并攏,虛虛點在她額頭:“你似乎很是害怕呢……”
沈丘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是怎麼知道……”
裴懷生施了個靜心凝神的法術,白金色亮光閃過,安撫沈丘心緒。她身體真的很差勁,隻是動用此等法術,便已經虛汗冒出,唇色蒼白,配上那副眼睫輕斂的神情,倒讓沈丘生出幾分不忍。
沈丘壓下之前心中萌生出的種種想法,聽裴懷生輕聲開口。
上古時期,邪神雖被封印,但龍尊身死,救世者也不知所蹤,封神大陣未完全禁锢邪神力量。數萬年來,邪神不斷侵吞腐蝕着大陣法力,終有一日會回到世間,重見天日。
裴懷生和李非發現這一點,卻無可奈何,祂是與天道平級的真神,修士的力量沒辦法傷到祂。就在裴懷生一籌莫展之際,天道降下預言,邪神終會再來,但新的希望也會出現。
此人懷揣異世之力,能與邪神殘留的碎片共鳴……
“預言就到這裡,剩下的皆是混沌之語,我無從分辨。”裴懷生說完,幹燥柔軟的指腹輕觸沈丘臉頰,眼中滿是希冀,卻是沒有逼她,“乍聞此言,定會覺得荒唐詭谲。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把這些事情告知你。”
“畢竟。”她收起那部分柔軟神色,眼神定在垂下的金絲上,“我們還是希望你留在天衍。若是不明不白,于你修行無益。”
金絲無風自動,繃緊一瞬,很快徐徐垂下,回歸原位。裴懷生面色更加蒼白,揚起一個微弱笑臉:“我聽厭洲說,尹英對你态度不好,請你不要往心裡去。”
“那孩子隻是關心則亂,才會一時失态。你以後與她相處久了,就能知道她的品行。”
這是定要她留在天衍了……沈丘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天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她在此界最熟悉的地方,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她一一應下,随即擡頭盯住裴懷生臉色。
她聽來聽去,還是沒聽到自己現階段最關心的事,隻能主動開口:“青柯真人似乎身體不大好?”
裴懷生坐直了些,擺擺手,含混道:“隻是舊疾,再調養一段時間便好,不礙事。”
小胖球有些不滿:【什麼不礙事,她的命線都快斷了。】
看她不願多說,沈丘也不再多問,轉了話題說起拜師的事。她來到修仙大陸這麼長時間,也該進入修煉正軌了。
舉例天衍統一的入宗測試還有一段時間,沈丘沒辦法等。既然她頭上擔着“救世主”的名号,那就該有點什麼特權。沈丘提要求提的心安理得,正合了裴懷生的意。
裴懷生生怕沈丘不願意留在天衍,此時見她開口,果斷答應道:“我知道了,修士想要精進修為在所難免。天衍宗功法齊全,我會收你做小弟子,往後修煉一應所需,皆由天衍宗負責。”
——
雲厭洲走在沈丘身前,不發一語。沈丘跟在雲厭洲身後,不發一語。
大師姐尹英又被裴懷生叫回房間,不知要說些什麼。二師弟雲厭洲得了帶小師妹沈丘逛宗門的任務,怎奈他不是善談之人,小師妹似乎也對天衍宗毫不好奇,除去最開始的短暫介紹,唯餘陣陣沉默環繞在兩人周圍。
二師兄沉思,不知要如何開口。兩人相處全靠沈丘一張嘴,怎奈她從師父處出來後便沉默至今,全然沒有在飛舟上的欣喜激動……
好像也沒怎麼激動。
雲厭洲感受到一絲惆怅,他曾經向羅徐二人打聽過沈丘對于天衍宗的态度,不出意外得到贊許的回複。但是沈丘真正來到天衍,又遠不似其他人那樣欣喜。
二師兄思索,或許救世主一事還是在這個幼童稚嫩的心中留下陰霾,作為師兄,他應該好好安慰她。隻是貿然開口,是否會适得其反?
他這邊還沒有定論,便聽身後人開口:“師兄,師父平常都做些什麼呢?如果我經常去請教修行中遇到的問題,會不會打擾她?”
沈丘說完,雙眼一錯不錯注視雲厭洲的臉,生怕錯過一絲異樣痕迹。
即使裴懷生不願讓她知曉,那句“時日無多”還是一直回蕩在沈丘腦中。她腦海裡一一閃過裴懷生上一世的狀态,除去尹英忌日,她大多數時間都很風趣健談,身體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題。
沈丘想到兩種可能,一種是師父身體一直都很差,隻是因為上一世沒有小胖球在她身邊所以從未被發現。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小,畢竟現在距離她上一世入宗門,還有好幾年的時間。如果師父真的出現問題,按道理說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她确實身體有恙,之後發生什麼事才平安無事,隻是不知是否痊愈。雲厭洲在裴懷生身邊養大,或許會知道什麼内情。
雲厭洲面龐劃過一絲懊惱神色,轉瞬即逝,卻還是被沈丘發覺。她不太懂雲厭洲這個反應從何而來,想要細細追問,就看雲厭洲朝她身後施禮:“李師道。”
沈丘轉身,隻看到一截翡玉般通透的衣角,再仰頭,才看到李非拉得可以犁地的臉。李非還是上一世那個矛盾樣子,他這人對新興事物接受度低得可憐,平日弟子有個什麼差錯也是公正無私,行事作風跟法海有得拼。
但是衣着打扮永遠是騷包得可以,什麼嫩綠鵝黃蘋果紅,湛藍桃粉丁香紫,一套一套做成衣服首飾往身上招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穿着如此與衆不同的衣服訓誡弟子要謹遵門規的。
他一看就不高興,視線掠過面前兩人,冷哼:“真是不成體統。”
沈丘戳戳小胖球:“你看看李非,他是不是也快死了?”
小胖球:【……讓你失望了,人家身體好好的。】
沈丘不相信:“要不是快死了怎麼連話都不會說?”
雲厭洲不愧是在天衍宗長大的孩子,看見李非面色不善,行禮道歉一條龍。文鄒鄒的話一句接一句蹦出,翻譯一下就是“我知道你生氣但是先别生氣要是實在生氣就去找我師父”。
李非聽完這一套更生氣,他剛從裴懷生那邊出來,要不是鬧了一通未果,也不至于找這兩個小孩子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