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情緒有點熟悉,沈丘帶着這種既視感休息,終于在某天練劍時想起這點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那分明跟上一世雲厭洲看見她歡天喜地帶着瑕疵藍玉舞劍是露出的神情一模一樣!
天殺的,沈丘抱頭,為何重來一遍,還是要受此等屈辱!
不過很快,繁重的修煉就将這一點羞恥徹底擠走。
知道了小胖球的去向,沈丘在泡泡面前堅持的時間終于超過了一盞茶,這對于她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突破,卻仍是遠遠不夠。于是沈丘化身八爪魚,一手抓練劍一手抓畫符,一首抓打坐一首抓念經。
雲厭洲可以說非常了解沈丘,給她留下的那一點點課餘時間,正好卡在“好煩啊不想學了”和“不行啊堅持一下”之間,于是沈丘隻能在這一點點時間裡最大限度的放空已經被各類修心口訣充滿的腦子。
半點生不出什麼多餘的想法。
遊戲再怎麼真實到底也跟穿越不一樣,在這種高中作息下,沈丘狀态肉眼可見的變差,逐漸跟被羅在裳強控的徐見甯靠攏。
好在效果顯著,沈丘逐漸習慣這種生活,那點模糊不清的邪神呓語逐漸消失,一切似乎都跟她未吞邪神前沒有差别。
天衍大測随着時間推移緩緩到來,李非作為副掌門忙得團團轉,反倒是裴懷生這個正牌掌門閑下來,不是借着視察工作的名義到處亂竄,就是在驚瀾峰休息,反正不怎麼在正式場合出面。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直到距離大測開始的半月前,一團漆黑霧氣自沈丘丹田處顯現,缭繞不息,看起來便十分不妙。
她麻溜把這情況告訴裴懷生,哪知對方檢查過後,隻淡淡詢問了幾句,便下了定論:“無事,不必驚慌。”
那麼大一團黑氣,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不對勁,沈丘詢問:“師尊,這是怎麼回事?”
裴懷生仍是重複道:“無事,不必驚慌。”
“這是邪神碎片被排出體外的征兆,隻要堅持過這段時間,便可轉危為安。”裴懷生又施了幾道法咒,“隻是,你需得靜下心來,修心一日不可停,否則,便是前功盡棄。”
沈丘總覺得哪裡奇怪:“是這樣嗎?隻是,若祂被排出去,我要如何感應邪神的存在?”
裴懷生淡漠眼神望向遠方,轉眼,又恢複了往日的和善:“總會留下什麼的,不必憂慮。”
這正是最後的關鍵時期,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裴懷生将沈丘帶到主殿跟她一起居住,如此這般,便可在有絲毫異動時将一切彌補。
沈丘沒有異議,隻是每晚入睡之時,總會頭暈目眩,睡得極沉,第二天卻并無輕松之感,反倒昏昏沉沉,睡了還想睡,連修心的時間都少了很多。
而自從搬到主殿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雲厭洲,她唯一能見到的人,就隻有日日替她檢查身體的裴懷生了。
她極其耐心,日日都會安撫沈丘,說得話基本上都是讓她再忍一段時間,這樣的生活很快就會結束。
沈丘問她為什麼自己會一直困倦,卻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沈丘知道不對勁,但是她太困了,隻能一頭紮進柔軟酚香的被褥中,進入夢鄉。
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之後,幾乎一整天都在睡覺了。
事情在一個雨後的下午出現轉折,空氣中都是泥土的芬芳,窗外鳥鳴清脆,人聲茫茫。或許正是因此,沈丘短暫地清醒過來,周圍寂靜無聲,裴懷生不在。
她基本已經形成肌肉記憶,完全清醒過來前,便已經開始修心,隻是與之前那種開明的感覺不同,這次她越修,心卻越迷茫。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邪神的聲音。
與她在白夜國聽到的那個聲音别無二緻,唯一的區别就在于,她已經不會再因為祂的聲音感到頭暈了。
那道聲音清晰無比,在沈丘腦海中蠱惑不停:【可憐的孩子,為着僞善之流努力至此,可知他們卻隻是将你當作我的載具,隻待時機成熟,便會将你我一起消滅。】
【可憐,可歎呐……】
金鈴鳴響,連續不斷,幾乎要鋪成一首樂曲。
裴懷生的靈氣倒是沒有再打她腦袋了,于是沈丘又開始感覺疲憊,即便是如此危險的局面還是不受控制地閉起眼睛,不論她如何掙紮都毫無作用,隻能無力墜入夢中。
她閉上眼睛,邪神卻似乎可以看到外面的場景,祂打量四周,了然:【就算出了事情,你第一時間想到的也還是這位天衍尊首。你信任她,尊敬她,但你可知,她是如何待你的?】
沈丘隻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這方軀體裡,分明已經睡下,頭腦卻清醒至極,于是将對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邪神喋喋不休:【當初,她故意引你去那危險重重的雲洞,事後卻說對白夜國的存在一無所知?】
沈丘:“她已經解釋過。”
邪神笑了,話裡話外帶上一點悲憫:【那樣漏洞百出的解釋,你居然也信?】
沈丘毫不客氣:“我不信她,難道信你嗎?若她是為着私心利用我,你又是為着什麼說出這番話?”
邪神慢悠悠道:【你高估了他們的良善,也高估了我的醜惡。我是做過許多不得已的錯事,但自诩清高的正派也未必幹幹淨淨。不說别人,隻說天衍,它能在蓬萊屹立數萬年不倒,難道真的隻靠行善積德?】
【純粹的好人是無法立足的,而世上并無正邪之分,有的,隻是成王敗寇。】
【許多事情,我做,是罪不可赦;他們做,便是身不由己。便是靠着這樣的行徑,天衍才能一直好端端地當宗門之首,如今,他們又要靠同樣的方式讓你白白做犧牲品。】
【你知道嗎?他們其實有辦法将我從你的身體中剝離,隻是這樣做必定會讓外界得知天衍滋生魔種,如今正是招生的關鍵時刻,他們如何會做出這種讓天衍名聲掃地的事?隻能将那方法按下不表,待招生結束再強行将我從你身上除去。】
【于是最佳的剝離時間便被這樣生生錯過了。】
沈丘冷笑:“你居然有臉說這樣的話,若不是你危害衆生寄居在我體内,天衍又如何會這樣待我?”
邪神輕笑,聲音悠然:【你既對我有極重的偏見,我也不好說什麼。自然,若說我沒有私心,想必你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可你又哪裡知道,我的私心,就是讓你活下去啊。】
沈丘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怒道:“别說的這麼惡心!”
邪神聞言倒是有些委屈:【好兇啊,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這麼說?】
沈丘沒說好不好奇,但這完全不影響邪神接着往下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吧,由于時間越拖越長,你與我現在密不可分,若你死了,我也無法苟活。】
【而若強行将我除去,便是生生将靈根從你身上扯下,你會變成完全的凡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修煉了。】
沈丘當初可是見識過祂蠱惑虞風安,謹慎道:“說這些,你有什麼證據?”
君子論迹不論心,不論裴懷生他們為了什麼,至少目前為止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這塊邪神碎片就不同了,當初在白夜國,可是真真切切要取她性命的。
那塊碎片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沒指望沈丘一開始就相信祂,好在既然她會對祂說的話感興趣,就證明她心中并沒有像她表現出的這般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