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迦引忽然哂笑，“神醫言之有理，孤可能确實記不清楚了。再替孤診脈吧。”懶散地躺了回去。

兩年了，确實是物是人非。自己在阿稚殿的時候，他都沒怎麼來了，現在怎麼可能為此激動？

可聽他口吻輕松，懷甯心底還是泛起絲漣漪。

慢吞吞取出帕子纏着手，指尖落在他手腕上。冰冷的觸碰，叫祁迦引再次擡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過這次，他就是打量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醫者仁心，懷甯勉力把脈。但沒什麼事情的話，她連方子都懶得開。

裝模作樣片刻，正要告辭，卻注意到他手臂的筋絡粗細，有些意外。

“孤病得很重？”祁迦引覺察到這細微的變化，揚眉。

他自小就有頭痛的毛病，有時左側疼，有時右側，懷甯是知道的，可這次疼，是因為他中毒了。

“陛下中毒了。”她據實所言。

祁迦引把手收回，仔細摁了摁剛才被她觸碰過的腕部，“說來聽聽。”

有人謀害他，他不憤怒麼？看手腕筋絡的狀态，中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懷甯百思不得其解。踏着屍山血海登基的人，剛剛坐穩自己的王座，最該惜命才是。

“是‘千夜鸩’，由西域流入中原的一種毒藥，無色無味，起初中毒之人也不會有所覺察，但筋絡會逐漸變細，直至中毒者肢體麻痹……”懷甯說着，卻被祁迦引打斷。

“神醫認為，能治好孤嗎？”他淡淡的笑，似乎真正想問的，并不是這句。

懷甯心弦微顫，聯想到曾經種種，很想說不能。不過那都是她對他的私怨，于公，天下初定，若祁迦引暴斃，可能會引起一場不小的浩劫。

她真不想憐憫他。

有人突然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陛下，怎麼病了不叫太常寺的醫官來治，卻請個鄉野大夫？”

聲線清冷，極具穿透力。懷甯胃裡猛然一陣翻江倒海，腥甜氣息上湧。不用那些宦官宮婢行禮，告訴她那個人是誰，懷甯也知道。

她再清楚不過了。

鄭皇後，祁迦引的青梅竹馬，當初就是她，藏在祁迦引身後，看着祁迦引騙她，然後飛揚跋扈地，打碎她所有幻想。

她還放火燒“死”了自己啊！

光是想，就能想到她在自己死後，笑容多麼快意。可能還要再人前，假惺惺掉兩滴眼淚：“秋日幹旱，哪承想宮殿會走火。薛姐姐身體不好，沒逃出來，真是太可憐了。”

鄭皇後走了過來，卻在看到懷甯的一瞬，悚然後退兩步。

若非世家教養，她可能會發出尖銳的鳴叫。任誰看到曾經說死掉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都會這麼驚訝的。

她堪堪扶着旁邊宮婢的胳膊，才勉強站定。

懷甯淡漠地朝她行禮，自稱“民女蔡氏”。她依舊沒從驚愕中回神。

祁迦引挑開帷幔，語氣諷刺：“皇後近來越發地醉了，不經通傳便私闖太極殿。”

不知道是被自己吓的，還是被祁迦引震懾，鄭皇後腿發軟。

“臣妾關心陛下龍體，一時不察，并、并非有意為之。”

頓了頓，她又強忍震驚，仔細打量懷甯。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是懷甯。除了臉上沒有懷甯從前有的鼻尖痣，穿的也不像她從前喜愛的那些鮮豔色彩。

……

她不喜歡懷甯。

不知道多少年了，她曾經非常嫉妒，祁迦引為了求娶懷甯，鬧得滿城風雨。

那時的祁迦引不也鮮衣怒馬，英姿勃發，被無數女郎喜愛。她自然也偷偷愛着的。所以當祁迦引決定冊封她為後，她便在鳳徽宮外，用盡了所有刻薄言辭，去刺傷懷甯。

雖然她隻是作為鞏固聯盟的棋子，被父親引薦給祁迦引，他們才走到一起。她卻說祁迦引最愛她，他們青梅竹馬。

但在有發妻的情況下接納自己，不就說明，他也不算愛懷甯嗎？

薛氏的門楣，也的确被祁迦引刻意冷落，被邊緣化了。

這些年，她是闆上釘釘的鄭皇後，父親官拜丞相，兄長執掌禁軍，她覺得自己赢了的。

眼下這個自稱蔡氏，酷似懷甯的女人的出現，卻讓她不寒而栗，不知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