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熹對一臉怒氣的夜光解釋道:“台詞這種東西你該不會以為是要在演戲前全背下來吧?又不是舞台劇?這是拍電視劇!通常在一場戲之前,将那一場的台詞記下來就可以了,提早把這些全背下來反而很混亂的!”
而且電視劇的拍攝是根據場景來的,并非劇情連貫的,在不連貫的各個零碎片段裡,他應該分别專注于各個階段的台詞和情緒,而不是将其融合在一起。
孟微熹将夜光提起來,他的身體變成了一長串貓條,他笑道:“我的短時記憶力比較強,長時的,稍微差一點,總而言之,記背台詞不是什麼問題,問題在于我該怎麼演?”
夜光蜷起身子從他手中逃開,揮舞了兩下爪子:“你之前不就會演的嗎?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的。”
孟微熹平靜地道:“我壓根不知道怎麼演戲,我試鏡的時候,隻是做了減法。”
夜光:“嗯?什麼減法?”
孟微熹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篩選自己需要的視頻内容一邊說:“我沒有系統地學習過演戲的技巧,但是隻要我有意識規避了一些不能犯的錯誤,起碼暫時地騙過了導演。”
夜光:“比如?”
孟微熹揚起唇角:“我這麼多年的爛劇也不是白看的啊!”
孟微熹點擊了一個影評視頻,暫停在一個片段:“比如這個人,他的目光呆滞,表情僵硬,視線對準鏡頭不聚焦,和女主角對戲的時候也不聚焦,明顯在走神,這個是很多外行人會幹出來的事情……關鍵他是男主!”
他又換了一個視頻。
“又比如,這個女主演員,她的姿态,與一個小姐,大家閨秀完全不符合,她的動作,沒有任何角色設計,她是在本色出演自己,我看過她出演的其他電視劇,八成都是一樣的套路,一樣的妝發,一樣的演技,就好像沒人給她指出這一點,或者說她自己壓根就不想改!”
他越說越氣,磨着牙,努力平複心情。
像這樣的反面教材他随便翻翻腦海都能翻出一大堆,而且大多數是低級錯誤,這些錯誤隻要是稍微有點心都能改正過來,而這些演員不改,要麼就是真的悟性太差要麼就是太愚蠢了,但大多隻是态度問題。
夜光:“唔,所以,你隻是将這些錯誤記在心裡,讓自己盡量不犯這些錯誤。”
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尤其是作為從未有過演戲經驗的人。
孟微熹:“僅僅隻是做減法,當然也沒用。”
他又點開了一些古裝劇片段,看畫質,已經是很古老的了,但看着看着他心情莫名的舒暢起來。
“我需要模仿,一些儀态、動作,我都可以從優秀的同類型的劇中學到,也不需要學到精髓,隻要一兩分就足夠了,這段時間我會集中看古裝劇片段,腦子裡留下了足夠的印象,演的時候會不自覺帶着習慣,這個比背台詞更重要。”
面對一個未知的領域,他也隻能是盡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他的時間太短了,隻能是臨時抱佛腳,看能沾到多少光。
“這樣的劇真的太少了,而且我問了導演,他說我們拍的這部劇原聲比較多,他執意要現場收聲,這個拍攝的難度會更大不用說,也同樣非常考驗演員的台詞功底,所以我可能還得跟着現場收聲的劇念台詞,熟悉一下他們的腔調。”
像這些年代比較久遠的古裝正劇,其中演員大多有戲曲功底,那種铿锵渾厚的腔調神韻是經年訓練的結果,他是不一定能學來的,但至少他要杜絕單純地背誦台詞,看也是不夠的,還要跟着練。
夜光被他說服了,但他也說:“技巧固然很重要,但是演戲是感情的投入,假如你不能成為這個角色,怎樣塑造得好這個角色呢?”
孟微熹舉起劇本:“你還真看得起我!這就不是我現在這個水平需要考慮的事情了,總之我還會再多看幾遍劇本,我需要将人物的感情吃透,在充分理解這個角色的思維方式和人物關系的情況下再去演,我不知道我這幾天能做到多少,不過我會盡可能騷擾編劇和導演的。”
夜光突然意識到,他的這個使徒雖然沒有任何經驗,但是他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孟微熹躺在沙發上,首先他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一般的動作,當然他不知道演戲之神是什麼祈禱的手勢,随便做的。
夜光覺得他很虔誠滿意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
随後他聽見了孟微熹的喃喃自語:
“活一天賺一天,幹他丫的!千面神這個煞筆!滾滾滾滾滾滾!退退退退退!”
然後他心平氣和朝着半空比了個中指,打開視頻,認真看順便記筆記。
夜光氣得甩尾巴就走了,跳到窗外瞎逛去。
但是他沒過多久又回來了,實際上他壓根不知道在外面該做什麼,他的天生使命就隻有照管自己負責的使徒。
夜光回來看見孟微熹正站在全身鏡前面練台詞。
和舞蹈一樣,通過鏡子照映他才能好好調整自己的表演動作,不止是盯着鏡子看,他還用平闆将其錄下來。
孟微熹在各種場合看多了演員蹩腳的表演,合上窗戶就是練,但看自己的練習錄像還是被自己蠢到了。
他抵着額頭,練完一次就複盤。
夜光拿爪子戳着他的屏幕:“你不能隻是模仿啊!别的角色和你要飾演的這個角色又不相同!”
孟微熹:“我當然知道!但我還隻是入門,我隻能先模仿,如果我連模仿都做不好,怎麼演好我自己的角色?”
夜光直接罵道:“你這樣會養成壞習慣的!你不能模仿别人的演技和角色設計,而是要學他們演戲的思路啊!方法論懂嗎?”
孟微熹仔細端詳對比着影片和自己的錄像,似乎明白了什麼。
理論上的東西他肯定是沒辦法就地學了,學了也沒用,但是一些技巧的東西會直觀地從表演中傳達出來,非特殊性的,普遍性的方法。這個他之前在看多個電影的拉片解析的時候深有感觸。
他把台詞擺在旁邊:“那這樣,我模仿一次,再練一段劇本裡的台詞,你幫我看着。”
他刻意挑選了貼近将要拍攝的場景的片段來模仿訓練。
“細微的表情太少了!僵硬!呆闆!撲克臉!死魚眼!”
“牙齒動起來,别以為藏在臉頰裡面看不見就不能用,眼睛被膠水黏住了嗎!”
“目光走神!死人!重來!”
“這邊是鏡頭所在的位置!!出鏡了!”
“剛剛這句台詞聲音太輕了!!!”
“腔調平像一條直線,你想某天你的心電圖上也出現一條直線嗎?!”
“小學生背台詞嗎?”
.......
孟微熹連着練了兩個小時,而這期間,他不斷高強度重複這幾場戲的練習,夜光沒說一句好話,全是罵。
不過,孟微熹一次也沒有反駁,老老實實地調整修改重來,因為他知道夜光指出的全是正确的,而且有些他自己是看不出來的。
夜光踢過來一瓶水:“休息、保護嗓子!”
孟微熹擦了擦汗灌水後笑道:“沒想到你真的會指導戲。”
他似乎絲毫不在意夜光逮着他罵了整整兩小時。
夜光歪嘴撇過頭:“哼。”
孟微熹遞給他一包魚幹零食哄他:“哎呀,你還在生氣?你和千面之神又不一樣,你是他的精靈,而我是他的使徒,你是好貓,對不對,夜光?夜老師?”
夜光用牙撕開零食包裝:“這還差不多。”
孟微熹利用休息時間繼續看視頻。
五分鐘過後,孟微熹道:“我們繼續吧?”
夜光:??
他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鐘,已經晚上十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