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接過春屏遞給她的兩個包袱挎在背後,又将桌上兩個食盒提在手上,一個略大有兩層,另一個小了許多。
“其餘行李送到馬車上了嗎?”春屏仔細看了眼周圍,确保再無遺漏,開口問道。
螢光點頭應是。
秋穗站在一旁掃了眼螢光手中食盒悄聲問:“這是何時準備的?”
螢光歪頭見蘇靈與還在屏風後整理,将頭湊過去捂嘴小聲道:“二小姐讓我照一單子上列的鋪子買些口味清淡的糕點。”
說罷頓了瞬,然後一臉神秘:“我跑了二十家鋪子,你們猜最後我買了幾家?”
春屏琢磨了會,舉起雙手,十根手指豎起擺在螢光眼前。
螢光搖頭,伸手将一隻手按下去,又将另一隻其中的兩根手指也按了下去。秋穗驚訝揚聲:“二十家鋪子,隻買了三家?!”
螢光忙不疊捂住秋穗的嘴,看了眼屏風後急聲道:“小點聲!那二十家鋪子所制的糕點是江南出了名的甜,二小姐要口味清淡的,我全跑遍了最後就隻挑了三家。”
她松開捂嘴的手,沒好氣接着道:“其中有一家,叫酥語齋,這家的荔枝奶酥口味清香不膩,我昨日晨起便去買這糕點,老闆告訴我已經沒了。”
“一早就全賣完了?”春屏聞言奇怪問。
螢光搖頭:“那老闆告知我是前日一名男子把那荔枝奶酥買完了,不僅如此,把鋪子裡的荔枝也全買走了。”
“喏,最後就隻買了這些。”她掀開其中一個食盒蓋子。
春屏和秋穗伸頭瞧了一眼,食盒三層皆是白色糕點,看這顔色确實清淡。
螢光合上蓋子後,蘇靈與恰從屏風後走出,擡手将螢光手中略大的食盒接過,眉目冷淡,似是沒聽見方才那三個丫頭的動靜。
她扭頭對他們三人輕聲道:“你們這幾日先留在院中,管家過些日子會為你們安排新去處。”
說罷準備将螢光背後的包袱也一并拿下。
三人聞言皆是一愣,螢光見蘇靈與欲伸手拿下她背上包袱,忙退了一步避開其動作問:“二小姐,您此行是為出嫁,不需要奴婢們跟着嗎?”
春屏和秋穗對視一眼,急聲附和道:“是啊。二小姐就讓我們跟着吧。”蘇靈與垂下手,凝着面前三人尚且青澀的面龐。
此行并非是為出嫁,而是她踏上一條注定孤獨,無需相伴的黃泉路。
蘇靈與垂首避開三人灼灼的目光,故作冷淡道:“此行山高路遠,你們家中尚有親人,無需與我一同。”
說罷春屏和秋穗皆面露躊躇,二小姐所言确實。
他們家中父母兄弟皆在江南,前些日子也是托了好幾道關系才入了蘇府,若是此行前往恐怕往後再無回家的可能。
兩人思及此沉默下來,沒再開口。
螢光右手握緊肩上包袱的系帶,紅着眼眶略有哽咽:
“二小姐,奴婢沒有家人,從您将那瓶玉肌膏送與奴婢的時候,心中就将您看作了最親的家人。”
螢光狠狠抹了下淚:“奴婢此生願追随二小姐,不死,不休。”
她幼時喪母,又被父親賣入人販手中,自此之後她便看清了這人間世故。
下人性命尚且連豬狗都不如,在主子眼中他們僅是能言會動的物件罷了。
螢光原先的主子時常因心情不爽随意打罵下人,而一次螢光被打時不慎痛呼出聲,就被遣散出府,彼時恰被蘇府的教導嬷嬷撞見,收下了她。
二小姐是她見過最美的人,在外人看來她寡言少語,冷淡無情。
表面看來,二小姐像是那懸于九天的清冷明月,但螢光卻認為她更像被雲遮擋的太陽。
初見贈玉肌膏,百花節買木簪。
這些不足為道的舉動,便是那隐于雲間的太陽偶然間透出的幾縷微光,足以讓被照耀到的人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
十餘載光陰漫長如永夜,然在蘇府西院的十幾日,卻如破曉晨曦,照亮了她原本灰暗的一生。
螢光攥着系帶的指尖陷入掌心,微微發紅,眼神堅決一瞬不瞬地看着蘇靈與。
蘇靈與見螢光眼中堅持,歎了口氣:“既如此便跟着吧。”
她心歎道往後再尋個機會替螢光找個好去處,她這樣的人,不值得旁人為其生,因其死。
說罷蘇靈與便擡腳出屋,螢光緊了緊肩上包袱忙不疊跟在身後。
春屏在原地愣了幾秒,拉着秋穗跑至蘇靈與面前欲下跪行禮,蘇靈與扶住了兩人的手臂。
兩人站穩後眼角溢出淚水,春屏哽咽啟唇:“奴婢不能随二小姐同行,望二小姐恕罪。”
蘇靈與搖頭:“無妨,你們安心在蘇府待着亦是我所願。”
春屏垂首屈膝行禮:“那奴婢便願二小姐一路平安,萬事順遂。”
秋穗在一旁擦着淚心裡堵得慌,欲開口話語卻似哽在喉間,最後隻喃喃喚道:“二小姐...”
螢光在蘇靈與身後見此景也不禁眼中盈滿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