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衛缙隻是笑,笑得皇帝心裡發毛。
他掀開堆疊着的奏章,從裡面抽出幾本書,嘩啦啦摔進皇帝懷中。
“皇帝泡在禦書房裡,該不是每天在看這些東西吧?”
隻見那幾本書厚薄不一,邊角磨損卷起,一看就是被人常常翻閱,分别是《三年研鬼,一年實戰》、《白天捉小鬼,不瞌睡》、《夜裡殺惡鬼,睡得香》和《名仙師解答:當我們在捉鬼時我們在捉什麼》等。
原來,當年青蘅山上一戰,景雲君與氐人族合作擊退鬼族一事就引起了民間極大關注。
這三年來,鬼族一直蠢蠢欲動,一重天和凡間也在持續研究這不同的鬼之間有何分别,為此還專門出了許多書籍詳細注解。随着人妖鬼三大族不斷交鋒,體系越發完善。
将這些書抖開,裡面下雪花似的紛紛揚揚灑出發皺的黃色符紙。
正與祈徵雪晝等人在皇郊荒廟裡見到的那些内容相同。
皇帝後怕地說:“這、這符紙上說朕不配當皇帝,朕實在是害怕,才尋來這些典籍看一看。”
他放下那些書,連忙道:“朕不想讓大衛處于鬼族統治之下,皇叔你可是天上的銜山君啊,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衛缙從案前站起,邁開長腿向殿外走去。
皇帝當即攔住他,抱上他的大腿,哀嚎:“皇叔——”
衛缙居高臨下看着他,闆着那張冷漠俊美的臉。
皇帝緊緊攥着手中的布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過了這個臘月,就是朕的第四年了,這人間本就是衛家的天下,是斷不能拱手讓于鬼族的。實不相瞞,朕這次除了請皇叔下山,還廣邀一重天各宗共聚皇都共同商讨辦法,打的就是賀青蘅宗與極東之海聯姻的名義。”
此語一出,衛缙神色微變。
皇帝卻還自顧自道:“這景雲君即将與極東之國國君定下親事,兩人纏纏綿綿也三年了,借着這個修成正果的機會,為我大衛所用,豈不正好?算上時間,其他各宗也該到皇都了。”
聽說氐人族天生蛟尾,可以操縱海域内一切生靈。
皇叔是從不屑與那些妖族異獸結盟的,可景雲君崔沅之不一樣,他同那麼多異族有情誼在,說不定能在這事上幫大忙。
思及此,皇帝擡頭觀察着衛缙的表情。
後者轉了轉手腕,箭袖處嵌着的寶石反着瑩潤的光澤,隻聽他冷聲吐出一個字:“滾!”
皇帝連忙放開手裡的衣擺。
衛缙冷沉着臉,一語不發離開了太極殿。
皇帝坐在地上,望着一地狼藉,悄悄收緊十指。
殿門外,雪晝早已立在一旁靜候。
他乖乖站在那,雙頰至耳尖紅紅的,衣襟處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麼東西。
見銜山君走出太極殿,忙上來彙報宮中捉鬼一事,順便将城郊那座觀廟發生的經過也一并說了出來。
衛缙靜靜聽着,目光微垂,落在雪晝耳尖。
“銜山君,現下唯餘那隻法力高強的還未伏誅,我們要不要循着他逃跑的蹤迹一路追去?”
少年清潤的嗓音如淙淙泉水,安撫着衛缙稍顯煩亂的思緒。
“可這樣一來,宗主派這麼多人下界是否有些小題大做,畢竟這次的任務也不是什麼難事,還要大家興師動衆地來一趟……銜山君、您?”
衛缙忽然伸出手,捏住雪晝右邊的耳垂,指間隔着手套輕輕摩挲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雪晝,他登時打了個抖。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異樣感覺騰地化作熊熊火焰,自心間向四肢百骸迅速湧去,渾身燥熱。
銜山君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雪晝雙手迅速收緊,臉頰熱意翻騰,忽然有些耐不住的樣子。
隻聽衛缙漫不經心地問:“這右邊的怎麼少了一隻?”
他收回手,神色自若,仿佛剛才對着少年的耳朵捏來捏去的不是他一般。
雪晝愣住,下意識摸了摸右耳,發覺那裡果真空蕩蕩的,心裡打了個突。
平日裡慣帶的首飾全是他努力得來的獎賞,且都是從銜山君的私庫出的,樣樣都珍貴不已。
怎麼會不見呢?
衛缙瞧見他紅着臉懵懵的模樣,微彎下腰,仔細端詳起雪晝的焦急神色來。
雪晝被他明晃晃的視線一盯,身體似乎經不起這樣灼熱的打量,聲音也微微顫抖:“是我的疏漏……将您的賞賜弄丢了,求您責罰。”
“責罰?”衛缙嗤笑。
不過一隻不打緊的耳墜罷了。
他眸光閃爍不定,探究道:“雪晝近來總是表現出很怕我的樣子,若是旁人見了,怕是要猜我私下裡如何苛待你呢。”
雪晝的回答滴水不漏:“怎麼會?誰敢這樣說,銜山君明明待我最好了。”
衛缙那雙桃花眼掠過一絲奇異的神采,他這才勾起唇:“得雪晝此話,我就放心了。”
“至于雪晝先前說的那隻鬼,暫且不必着急,宗主派我們來這裡,本就不是為了替衛越澤殺幾隻小鬼。”
習慣已經讓雪晝自覺臣服于衛缙的一切命令,他隻得乖乖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