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滴清脆的水聲，萬靈紙的光亮終于觸及地面。
“！”
在萬靈紙微弱的光亮下，一對髒污的高跟鞋尖正緊緊抵着她的腳！
祈靈呼吸一窒，瞳孔驟然緊縮，她僵硬着身子，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而後擡起頭來，緩緩将手中的紙卷舉起，直至照到一張慘白的臉。
這就是那隻鬼影？
“前輩，您這是何必呢。”祈靈面露無奈，仿佛真的在為鬼影擔憂。“困着我于您而言，毫無用處啊，更别說随着時間的增長，您會越來越饑餓。”
鬼影慘白的臉已經失去了展露表情的能力，唯有輕輕咕哝着的喉嚨暴露了它的想法。
祈靈卻似沒察覺到一般，歎了口氣，深有同感地回憶起來，“餓肚子的感覺确實不好受，尤其是餓到極緻時，整個胃囊驟然緊縮，直到産生尖銳刺痛，然而痛苦不會一下就消散，反而是長久的，綿延的，就像……就像是所有膜壁黏着在一塊相互啃咬腐蝕……”
随着某人聲情并茂地回憶，鬼影終于按耐不住了，她嘶吼一聲，一掌拍向祈靈的腦袋，卻被少女早有預料地躲開，巨大的木闆斷裂聲回蕩在狹小的衛生間裡。
“死！！！我要！餓！！！”尖利刺耳的非人聲音輕而易舉蓋過了木闆斷裂的回聲。
于此同時，祈靈彎起唇角，一雙眼清明澈亮，她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潤，恰如至善至美的流水，讓人下意識地想要相信。
“前輩，别急嘛，我有辦法讓你填飽肚子，”她一邊說着，一邊拎着萬靈紙查看起其餘隔間來。
萬靈紙光亮覆蓋的地方确實有限，祈靈不得不一間間走進去，她的聲音就這麼忽大忽小地晃蕩着。
鬼影明顯不信，自認為這是祈靈信口胡謅的理由，隻是它沒意識到自己臉上那對黑漆眼珠，已經不自覺地跟上了眼前人的腳步。
沒聽到回答，祈靈也不意外。
她本就沒想着能一句話騙住一隻厲鬼，要真騙到了，自己也要重新斟酌一下對方的價值了。
“前輩，你得弄清一件事，如果不是為了幫您，換衣服我就直接出去了，何必在這費心思哄騙你呢？”
祈靈态度真誠，語調也是不解中摻着無奈。
鬼影似乎思考了一會，再開口時聲音仍舊凄厲，它懷疑地問，“你要怎麼做？”
祈靈沒着急回答，反而問起另一樁事。
“這個規矩是誰定下的？”
鬼影沒說話，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但沒回答本就是極好的回複，祈靈眼中的光芒動了動。
此時祈靈已經查看完了五間隔間，但都一無所獲。
這讓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個衛生間确實不是無解題，但答題條件實在是苛刻，它需要考生不戴工作牌進入。
且先不說那個消瘦男人言語間明晃晃地鼓舞，單是系統音頒布的考題，就足以讓考生前仆後繼地加入築夢榜角逐。
按照這個推論，參與築夢榜競争的前提之一便極可能是佩戴工作牌，相應地這個牌子一旦帶上就極難摘下。
也就是說，正常按照程序走，考生幾乎沒可能探索到這處衛生間。
那麼，這裡為什麼要設置如此強大的厲鬼呢？多此一舉，這不符合出題人的思路。
她看着最後一扇門，咬咬牙推開了。
甫一進入，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便席卷而來，活像進了萬人碎屍案現場。
祈靈：“……”
幾番折騰下來，她還沒死透，嗅覺細胞倒是陣亡了個徹底。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祈靈這次翻找格外迅速，也格外仔細。
雖然這隔間的味道異常刺鼻，但一通翻找下來，祈靈到是沒看到一絲血迹。
萬靈紙許是沒想到，它的主人竟然離奇到用它來當手電筒，内心憤憤不平，閃爍了幾下就要罷工。
祈靈看着手上微光閃閃的紙卷，突然想到了什麼，上前三兩下将馬桶水箱打開了，同時心裡問道。
“你防水不？”
萬靈紙：“？”
祈靈忍受着空氣中陡然增劇的惡臭，掩着鼻附身看向水箱内紅通通的粘稠液體，将話補充完整。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怎麼？連水都防不了？”
萬靈紙：“……不能”
祈靈是真的不待見這個倒黴“準考證”，她在心裡嗤笑一聲，再次将紙卷起來當手電筒。
濃郁的血臭味很快沖出小隔間，無孔不入地侵蝕着周遭并不算幹淨的空氣。
祈靈皺着眉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直覺這血水裡藏了東西，但摸不清是什麼。
她雖然能做到隻身踏進衛生間，又與厲鬼周旋博弈，甚至遊刃有餘地搜索各個隔間。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能面不改色地将手伸進一隻裝滿血水，甚至不知名物的水箱裡啊！
這太超過了！
不知何時，少女額間竟已滲出一片冷汗，她死死攥着手中的紙卷，腦中飛速過着邏輯，眼神逐漸清明。
沒錯，這血水裡隻能是線索！雖然有點惡心，但都得來說利遠大于弊。
這樣想着，也顧不上混雜的空氣了，胡亂地深吸了口氣，便擡手觸上那汪血池。
就在血水的冰涼刺進指尖時，一陣陰寒數倍的影子陡然出現。
“食物！！！食物！！！”
尖利的聲音直刺耳蝸，祈靈急忙抽出指尖後退數步。
“咕噜，咕咚！”
吞咽聲不絕于耳，祈靈第一次覺得這聲音竟是如此悅耳，以至于她難得願意給手上這張紙一次好臉。
她擡起剛剛探進血水裡的手，緩緩撥開了紙卷，上面還是那道晦氣題，祈靈眯了眯眼，問道。
“你說，我要是收了這隻鬼的靈體，下次刷的是陽間題的概率有多大？”
萬靈紙沒有回應，估計是有限制，祈靈也沒強求，本就是一時興起，她右手一勾就将紙卷了起來，繼續心滿意足地看厲鬼進食。
緊繃的精神難得松了一點，以至于她沒發現，一滴懸在指尖的鮮血輕輕滲進了萬靈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