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喝點水。”李槐蹲在旁邊擰開瓶水遞給徐覃,他車上後備箱備有瓶裝水,平時外出爬山可能會用。
“嗯。”徐覃接過喝了幾口,遞回去,又埋下頭。
“冷?”李槐感受到人遞水的手溫度很低,回車上拿了外套給徐覃裹上。
徐覃有百分之五十的意識在模糊,另外百分之五十感受到了暖和和李槐的味道,就是流着溪水的山裡樹林子的味道,徐覃的惡心勁兒被壓下去許多。
又緩了一會兒,徐覃說可以走了,兩人就又上車。
徐覃全程身體前傾埋着頭,裹着李槐的衣服,惡心感反反複複,徐覃隻能不斷深呼吸。
“到了。能走嗎?”李槐沒開車門,讓代駕先走。
“能。”徐覃擡頭緩了緩,準備下車。
“等等,擦擦汗。”李槐遞面巾紙,下車到另一邊伸手打算把人扶出來。
徐覃下車咽了幾下沒忍住,轉頭就往綠化帶吐,全是透明的酒,又腿軟往下跪。
李槐深深皺眉,又拿了面巾紙,關車門。
徐覃吐了好一會兒,李槐一直在旁邊,站在上風位置看他,遞紙巾。
徐覃吐了幾下舒服了,酒勁兒卻上來了,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年前跟行業衆人飯局散後。他不喜歡喝那麼多酒,卻喜歡這個行業,所以不得不喝,從一開始自己喝到後來要護着身邊的新人,一杯又一杯,喝了許多年。
還沒有人給他擋過酒呢。于是生理性淚水變成了真委屈,徐覃隻用紙巾擦擦嘴,然後開始縮在那裡扶着路緣石掉眼淚。
“怎麼了?”李槐見人哭,蹲下問。
“我不想喝酒了……”嗚嗚咽咽的。委屈死了。
李槐想了想,道:“那就不喝了。”
“不行……”一邊哭一邊攥着一大團紙巾。
不喝不行。
身體不适得喝,酒精過敏得喝,開心得喝不開心也得喝,誰讓你在這個行業呢。喝不了,你可以走。
徐覃越想越難過,眼淚越掉越多,也顧不上風吹了。
會吹感冒的,李槐想。
“先回家好嗎?”李槐低聲問。
這句話好像更戳中了徐覃的心。他家在哪啊,他在這裡有個大房子,在來之前的地方還有個大房子,但是他家在哪啊?爸媽不在這,他想他們的時候也隻能打個電話。
朋友是朋友,家是家。
徐覃直接哭出聲來,好像被激怒了:“我家不在這!”
李槐好像知道徐覃為什麼生氣,隻在人讓眼淚浸透的臉上拿紙擦了幾把。
“在這呢。”李槐沒哄過人,但是他知道那種長長久久等父母回家的感覺,隻先這樣說。
“你坐在這裡吹風會感冒,回家再哭。”李槐把人拉起來,把外套帽子給徐覃戴起去遮住頭。
徐覃站起來抹了把眼淚,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李槐,意識到自己在離家千裡之外的地方,每天要看文件看文件看文件談案子談案子談案子數不完的會議數不完的機鋒,被外人算計了再被自己人算計,他娘的這些人到底有什麼意思。
“哇——”徐覃站在原地不走了,仰頭哭,帽子掉了下去。
李槐回頭看着這人,像極了不給買玩具鬧着哭着不走的小孩,忍不住笑出來。
徐覃一直哭,李槐就一直笑,還順帶伸手給他又把帽子戴上。
“媽媽,那個哥哥怎麼了呀?”小孩經過,問母親。
“……哥哥可能是,摔了一跤摔疼了吧,你摔疼了也這樣哭,你看看,以後還哭嗎?”母親拉着小孩走過。
徐覃聽見小孩的聲音,才逐漸止住哭聲,身子一抽一抽的。
李槐快讓這個人笑死了。
“回家吧?”李槐壓了壓笑意,問。
“……嗯。”徐覃一抽一抽。
李槐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來,回頭看徐覃還在那站着不動。
李槐:“?”
“怎麼了?”
“………………”沒聲應他。
李槐又折返:“走啊。”
徐覃淚眼婆娑地看着李槐,磨了磨牙,還沒動靜。
李槐隻好拉着人走,徐覃也被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