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醫療室的檢查,鬼冢教官除了心靈受創外沒什麼大礙,算是有驚無險,但是為了身體考慮,當天的訓練課程還是早早結束了。
深夜的資料室,安靜的房間隻有輕輕的鍵盤聲零星響起,電腦屏幕幽幽的藍光映在諸伏景光看不清表情的臉上,一片晦暗不明。
緊握的雙拳用力到掌心刺痛,主人卻渾然不覺,隻緊緊盯着屏幕上看了無數遍的案件資料出神,父母的痛苦呻吟在耳畔響起,鼻間隐約能嗅到濃濃的血腥,兇手模糊的身影在眼前如幻燈片般閃爍不停。
諸伏景光雙目無神地沉浸在名為過去的夢魇之中,呼吸急促到難以自控。
“我也想要玩電腦。”語調平平的聲音在安靜的資料室突兀地響起,瞬間将他從無邊黑暗拉回現實。
諸伏景光被這聲音驚醒,倏地從噩夢中回神,下意識關掉了頁面,松了口氣的他才發現自己的冷汗早就濕透了後背。
因為小時候失語症的經曆,諸伏對人的聲音很敏感。聽見聲音的瞬間就從音色判斷出了來人。
他回過頭,意料之中的看見自己進警校以來最引人矚目的同期站在資料室門口,表情平淡,但雙眼閃閃發亮。
“聽聲音就知道是你,這麼晚了還沒睡?”諸伏景光剛從回憶中驚醒,過度混亂的大腦還有些空白,隻得聲音幹澀地發出一句寒暄。
他一直覺得小野壬的聲音很好聽,不高不低,音質清澈,仿佛吉他琴弦無意間的輕輕撥動。
但是由于他說話總是不分音調高低、平仄起伏,聽起來既怪異又冷淡,讓這點好像除了他以外沒人發覺。
“可以玩遊戲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玩家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電腦。
目前為止,這個遊戲裡的一切都和現實沒什麼兩樣,那這個電腦應該也可以使用吧?可以達成在遊戲裡玩遊戲的成就嗎?
諸伏景光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啞然失笑,感覺周身的寒意散去了一些,四肢也漸漸恢複了知覺。
“隻能玩自帶的小遊戲吧,比如掃雷什麼的,其他需要下載的遊戲應該是不允許的。”
玩家倒是不在意這個,什麼遊戲能比他現在玩的遊戲好玩?反而這種他沒怎麼玩過的古早小遊戲更能吸引他的興趣。
他饒有興緻地坐下來打開掃雷,端詳片刻,在密密麻麻的小方格裡愉快地随着直覺瞎點一通。
也許是因為心情低落,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要查的諸伏景光看着小野壬認真的側臉,不由自主地坐在一旁沒有離開。
他安靜地看着小野壬操作,鼠标有規律的聲響像白噪音般将他緊繃的神經漸漸安撫。
——自從過去的記憶漸漸複蘇,他仿佛陷入了一片焦躁與不安的泥淖,黑暗沉重的夢魇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在這片泥淖中越陷越深、動彈不得,難有喘息的機會。
此刻他看着屏幕上沒點幾下動辄就被地雷炸到的光标,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久違地感到了一陣甯靜。
誰也沒有說話,房間裡除了屏幕上炸響不停的聲音,就隻有兩個人安靜的呼吸聲。
莫名放松的諸伏看着屏幕上維持着:點兩下——爆炸——重開——點兩下——爆炸……仿佛無限循環的遊戲,欲言又止。
在又一次失敗後,一直安靜旁觀的他看着小野壬緊繃的臉色,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旁邊的數字是地雷數目的提示,按這個規律來點會容易一些。”
木着臉開始目露兇光,仿佛和這個遊戲較上勁了的人動作微微一頓,移開視線若無其事,語氣是仿佛萬事盡在掌握的淡然:“沒事,我玩這個遊戲就是為了聽響。”
——掃雷掃雷,掃不到雷還能叫掃雷嗎?誰說這個遊戲隻有一種玩法?
他嘴上這樣說,手上卻不動聲色地将鍵盤推遠,離開這個愚蠢的遊戲。
他轉而把注意力放到這個明顯有心事、深夜在資料室逗留的NPC身上,“你呢?你不是來玩遊戲的話,這麼晚在這裡幹什麼?”
他直直盯着看起來滿腹心事的青年,屏幕的藍光反射在小野壬明亮的眼眸中,像倒映着璀璨星空的深藍湖泊。
諸伏景光在湖泊的中央沐浴着星光,心跳莫名亂了幾拍。
“我……”他試圖開口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