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忌凝着孟春枝單薄細瘦的身姿,恨她竟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坦然領旨,真想當面質問一句:你都和我那樣過,竟還有臉去和親?你拿我左忌當成什麼!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向來以“慫”著稱的孟荊卻如被人剜去了心頭肉一般,悲嗆道:“小枝!父王早就清醒了。但是父王,恨不能一醉不醒!”
左忌心裡一震,這時候,他矛盾的内心又暗恨孟荊好不曉事!沒看見自己腰杆挂着尚方寶劍?竟敢抗旨!
“父王對不起你啊……”孟荊痛呼一聲,老淚縱橫。
左忌直起腰身,怒問:“怎麼?想抗旨不尊?”修長手指輕輕撫上肋下尚方寶劍,給孟荊看!
“我父王絕無此意!”孟春枝吓得臉色煞白,适時扶住孟荊,對左忌道:“上差您瞧!我能得天-朝陛下青眼,我父王都喜極而泣了!父王放心,我的身體已經無有大礙,便是有些小疼小癢的,直接去天-朝上京調養着,豈不比留在我們小小彌澤周到得多了?父王,既然本月二十八便是冊妃吉日,那就不好讓欽差和天-朝陛下久等了,算算日子,女兒明早就要出發……”
孟春枝越是這樣,左忌越是憤怒,不等說完,他冷笑一聲接過:“郡主之言有理,的确是不好讓陛下久等,所以明早恐怕來不及了,我們今天……”
“你現在就想搶走我的女兒?!”孟荊憤然起身,怒道,“就是民間百姓嫁女,也還講究個納吉請期!你們,欺人太甚!”
孟春枝心都險些蹦出嗓子眼:“父王……”
“可惜你不是民間百姓!”左忌一把抓開孟春枝扯到身後,肋下寶劍锵然出鞘,直指孟荊坦然威脅,“你是彌澤藩王,帝君派我要你女兒,推脫懶怠即等同抗旨!”
兩人以目光對峙,針尖麥芒。
吓得孟春枝滿手冷汗,情急之下緊緊抓住左忌持劍的手腕,哆嗦求道:“上差,您千萬不要誤會!能被天-朝看中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我父王絕無抗旨之意!他隻是想擇個良辰吉日,将我嫁的風光體面一些,我會勸好他的!”
左忌掃一眼古銅色手腕上,那雙濕冷微顫的細白柔夷,冰冷道:“放開!”
孟春枝拉住他手腕不放,急得原地跪下:“欽差大人,我願意聽你的,即刻出發随你入趙,請你收起尚方寶劍吧!我父王和你一樣都是忠君之臣!求你别殺他!”
孟春枝眼淚一掉,左忌更覺得心都被什麼攥緊了,這叫什麼事啊?她一個弱女子,除了接旨哪有别的辦法?我逼她做什麼。
這不怪她不怪她,要怪就隻怪天意弄人,左忌持劍的手不自覺便軟了下來。
此刻,梁妃突然沖入,走近左忌道:“欽差大人,請寬恕王上他老邁糊塗,其實近年來他整日宿醉,偌大一個彌澤,都靠我一介女流把持時政裡外操心,今日他不接旨,我來接旨!一切交給我,您就放心吧!郡主如果不去我也定會捆了她給你送去!絕不耽擱一分一毫!”
“我父王沒有不接旨!我也沒說過不去!”孟春枝擲地有聲!
左忌滿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洩:“聖旨是傳給孟荊父女的,你算什麼東西?連正宮都不是的一個側妃,天-朝下旨若被你這種人接走打發豈不成了笑話?你幹脆直說要我的命!”
梁妃登時慌了,跪地叩罪:“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臣妾絕無此意!”
孟荊看着梁妃和女兒,縱然内心又悲又痛,仍是無奈将頭叩在地上:“老臣孟荊,領旨謝恩!”
他終于低下了這顆頭。
左忌也暗暗松了口氣,将聖旨交付,下令即刻啟程,一刻也不想在這糟心之地多待。
卻不想,梁妃苦笑一聲:“欽差大人見笑,彌澤世子孟歧華帶兵造反,已經包圍了王宮正在攻打南大門!您除非插上翅膀,否則走不了了。”
左忌臉色一變,他一時猜不透此時的宮變究竟當真是孟家的内政,還是針對他這位天-朝使,有意造反?
“梁妃娘娘,我哥昨日大霧迷失山裡,你不允許我告訴父王,獨自派人搜山尋找,怎的突然又污蔑他造反?”孟春枝滿臉無辜。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梁妃怒不可遏,“王上,昨日郡主和世子私下出宮,回來告訴我世子迷在山裡遇上了土匪,臣妾怕您擔心,星夜發兵搜山卻一無所獲,今早情急之下,又調了禦林軍和巡城營的全部兵馬出去尋找,生怕世子有個閃失!
可誰想到這竟是他兄妹的調虎離山之計!臣妾的人出了城,郊外劉将軍的兵馬立即趁虛而入,封鎖城門,現在已經打到了宮門口,世子這是要逼宮啊王上!”
“什麼?岐華為何要逼宮?”孟荊一時六神無主。
“父王别聽梁妃胡說!我哥哥本來就是皇儲,何苦逼宮?就算逼宮,也不可能把我棄在這裡不顧。梁妃娘娘,你派那麼多兵馬出去,真是為了救我哥哥?該不會你做了什麼?逼得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圍城破門吧?”
孟荊瞬間心領神會:“歧化良善,不可能造反,這其中定有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