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左忌命人在雞鳴聲中拔營。
孟春枝一夜沒怎麼睡,她的帳篷外有重兵把守,但她仍是尋到間隙,窺見張川帶着幾個人,趁着夜色,去了又歸。
左忌與兄長定在昨日打過一遭,雖然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但女人的直覺很玄妙的,昨日發生兩件事情,第一,他放心讓她解毒,說明他有恃無恐。
第二,他索回信物,說明他已經做好了随時與彌澤撕破臉的準備。
這兩件事情都說明他已經捉住了彌澤陽奉陰違的确鑿證據,但是,他卻沒有與她挑明,就連去會戰她兄長,也掐準時機特意避開了她。
所以,兄長到底如何了?
有沒有傷犯到他手裡?
孟春枝懸心這些,如何睡得着覺?一夜過去,她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左忌棄了水路改走陸路,恐與兄長有關,兄長既然得知他的蹤迹,即便失手一次,也必會銜尾不放,如果這兩日再遭兄長帶人過來埋伏擾亂,那便說明兄長無礙,她也可以放心了。
可兄長一旦不來,豈非就說明左忌已經将他傷得不輕,隻怕是生死未蔔!她必須得跟左忌身邊的人套套話,想方設法打聽清楚,心才能落地。
此刻,孟春枝站在帳篷外,迎着晨起的朝陽和稀薄的晨霧,用目光逡巡着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前世她對這些人痛恨不已,一路上自然是愛答不理的。今生,想尋麼一個能說上話的,卻一時找不準目标。
正犯愁,她忽然發現,訓練有素的兵卒們按理應該将拔營這種小事做得整齊有序,肅然無聲,然此刻,他們卻反常的邊收整東西,邊抓耳撓腮,時不時還掉落一兩樣物件,再急忙彎腰撿起來。
孟春枝瞬間了然!
彌澤山林裡這一夜,可是叫這群西北過來的漢子們領教到了溫熱帶蚊蟲的厲害。他們來時乍暖還寒,即便夜宿山野也無甚不适。現在氣候暖起來,天一入暮,潮熱的山林裡蚊子厚的随便一巴掌能拍死幾十隻,沒有花露水,他們很快就會被蚊蟲逼瘋的!
太好了!
丫鬟們收拾好行李,招呼孟春枝上車,孟春枝剛走幾步,又發現有個人一瘸一拐,連上馬都費勁,需要好幾個人攙扶。
是鄭圖!是昨日被左忌打了三十闆子的鄭圖!
也是前世,不知什麼原因,後來背叛了左忌,被左忌驅逐了的鄭圖。
孟春枝立即打定主意:“秋霜,快去取點金瘡藥,替我送給鄭副官,就說他昨日因我的莽撞而受罰,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送些療傷藥給他,你替我,好好的照顧照顧他,讓他快些好起來。”孟春枝說着,将一瓶花露水也塞到秋霜手裡。
“郡主快上車吧,奴婢懂了!”秋霜拿着藥瓶穿過忙碌拔營的兵丁們,直朝鄭圖而去,迎面遇上王野時,王野忍不住多瞧了她兩眼。
此刻,王野的臉上大包摞小包,已經被他撓了個滿臉開花,看見秋霜,忍不住嘀咕道:“蚊子怎麼也知道挑人欺負?專咬男的?不咬女的?”
剛嘀咕完,就見左忌的臉上,竟然也是白白淨淨,一個包都沒有。
“主上,蚊子怎麼也不咬你呢?”
左忌瞧了王野一眼,此時才知道孟春枝之前送他的花露水真是個好東西,昨夜被蚊子吵得不行,才塗了一點點,耳邊就清淨了,被咬過的地方也迅速的止癢消腫。
他有意無意,朝女眷們的馬車遙望了一眼,秋霜正扶着孟春枝上車,看樣子,她扭到的腳已經養好了。
“走吧,到了前頭鎮上,給兄弟們多買些花露水備着。”
“花露水?”王野頭一次聽說這東西,“是防蚊子的?”
張川牽馬過來:“這名兒聽起來,咋好像給娘們用的?”
左忌抿唇上馬,率領全軍整裝前行。
孟春枝坐在馬車深處,展開地圖,算了算,午時便能達到一個從前約好的埋伏點,隻是左忌出其不意的走了一段水路,又讓嫁妝先行,趟了一遍前路的渾水,竟将原計劃中的很多事,都給打亂了。
也不知還能否遇見兄長。
孟春枝懸着心,直至午時,左忌叫停隊伍,讓大家去林子裡避暑的時候,她才出來瞧了瞧——果然,已經過了埋伏點,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