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擒風咳了一聲,視線不可避免的掃過他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得隻想趕緊逃走。
他正想着是否要說幾句話緩和氣氛,孟聽寒卻根本看都不看他,徑直離開。
這些都是她找的借口,魏長沁緊攥着手心,快步穿過人群。
那枚白玉碧玺戒指此刻被她體溫捂熱,握得太緊,硌得骨頭發疼。
疼是好事,至少能讓她不被憤怒沖昏頭腦,在做事前考慮到其背後的代價。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人已經換了身行頭,騎禦時的幞頭與皮靴換了下來,仍是穿着那件深紫衣袍。
那人走得不急不緩,不時停下來與周圍人閑談幾句,直到一人匆匆趕到他身邊,獻媚般雙手奉上一枚戒指。
魏長沁适時上前,笑道:“哥哥千裡迢迢從封地回來,在場上争了這麼久,竟然隻是為了這麼個破玩意?”
長公主笑而不語,看着他手中那氧化變黑的,幾乎看不清樣式圖案的銀戒。
魏仁賀回身,手握成拳,食指上那枚白水晶戒指閃得晃眼。
他亦笑了:“好妹妹,你我換個地方叙舊。”
等到場中賓客俱散了,孟聽寒仍舊沒有等到長公主回來。
雲泉看他呆呆的站着,從前他不在自己眼前晃悠就算了,如今就在自己面前,他怎麼敢明目張膽的偷懶。
“公主赴宴去了,你就算在這兒站到天黑,也見不到她。”
雲泉沒好氣的罩着他門面擲了顆蟠桃,“我與徐慕再去清點,你在這兒看着他們搬卸,千萬要小心仔細。”
孟聽寒随手接住,桃香味撲鼻。
又是赴宴,這次之後,她身邊是否又會多個誰?
他都記不清多少次,衾枕寒涼,輾轉反側難成眠。
守在廊下等她回來,數着一葉葉一聲聲雨,空階滴到明。
他自覺開竅太晚,不解風情也許是遲鈍木讷的遮羞布,長久以往的相處下來,竟也說不清楚何時被情愫纏身。
一味地逃避,否認,壓抑。
口舌成結,心肺熬煎。
可食髓知味,嘗過甜頭後哪舍得撤退。
恨不能盡得她的愛,恨不能獨享她的愛,恨自己觊觎的東西偏偏被她随心地分給其他不相幹的人。
恨她太耀眼,如枝頭高懸的月。
“走啦。”
徐慕拍拍手上的灰,還覺得不夠幹淨,擡起手在他後背上抹了幾下,“今天公主不在,我請你們吃酒去。”
月明華屋,金樽酒滿。
魏長沁看着對面的魏仁賀悶聲飲下一杯又一杯,指腹順着杯沿滑過,等着他開口。
“妹妹怎麼不喝?”魏仁賀放下酒杯,對上她的視線。
魏長沁懶得同他虛與委蛇,看着他雙眼徑直道:“怕你下毒。”
“那我喝。”
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她身前,将杯中酒一口灌下。
“有什麼話,是不方便在外頭說的?”長公主拿起被他扔在桌上的空杯,在手中把玩。
魏仁賀用衣袖拭去下巴上的酒液:“…先把戒指給我。”
“這可是我正當赢來的,長公主一諾千金,總不會溜人玩兒吧?”
魏長沁沉吟片刻,他說得有理,雖然很想先聽他的解釋,但隻怕不給點東西他不會輕易開口。
“喏。”
長公主攤開掌心,将手擡起,“給你。”
魏仁賀眼睛都直了,笑嘻嘻的拿過戒指,拿在手中,迎着燭光看了又看。
“上次在溫泉山莊裡,我不是都說了嗎?”
他心滿意足的收回手,“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長公主的宴席早早散場,魏仁賀将自己的心思與索求與她開誠布公,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誠意十足。
沒想到破局如此順利,莫非當真是神女在暗中相助?
回到公主府中,下了馬車,卻不見孟聽寒的身影。
視線掃了一圈,當值侍女中也不見雲泉或是徐慕,這是難得遇見這樣的情況,難道他們三人都遇到了抽不開身的事麼。
不過今天為了馬球賽,他們也是從清早忙到了傍晚,估計太累,早已歇下了。
天色已晚,長公主沒再多問,任侍女們伺候着更衣洗漱,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房中。
身後的門合上,魏長沁聞見空氣中除了花香外摻雜着其他。
她往裡走,繞過屏風,看見孟聽寒衣襟半敞,靠坐在床沿。
他胸口随着呼吸緩緩起伏,雙眸阖着,睫羽輕顫,似是睡着了。